次日,贾母正打算带两个玉儿去宁府那边看戏。便听传信说东平王妃派了人来接黛玉,黛玉往日虽然也常去,到底留宿的时候少。因而今天王府来的排场也极大。
不多时进来了一列仪态非凡的婢女,打头的是王妃的两个大丫头,叫采葛和采薇的。说是丫头,其实还是有品级的女官。
采薇和贾母见了礼,“请老太太安。我们王妃因侄女澜姐儿回勇毅侯府学规矩备嫁,这几日觉得寂寞,让我来请林姑娘过去小住几天呢,不知道老太太可舍得?”
贾母便拉过黛玉,笑说,“也是玉儿的福气,入了王妃的眼。王妃既然喜欢她,且留她多住些日子,省的在这里头闹我。”
采薇便说,“不怪林姑娘讨人喜欢,王妃说老太太一贯会调理人的,王妃常说当年府里四小姐在京城贵女圈里也是独一份呢,姑娘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是与老太太一脉相传的。”
把贾母说的乐呵呵的。又问勇毅侯府大小姐是许了谁,怎么不见声张。采蘋便说,“老太太不知,正是许了北静郡王水溶,那两个也是一对冤家,打小许了婚的。在外待人接物各自都是极好,偏生一见面就要闹两场。勇毅侯爷和北静王爷先前怕错许伤了两家和气,商议要退婚,谁知这两个又好了,死活不肯退呢!”
黛玉倒不知道这些,听着怪好玩的,回头去封信问问穆澜姐姐怎么个内情。贾母却笑道,“你们年轻见识少,殊不知正是这样年少爱闹的时候才叫感情好呢,以后更能长久的。有那起子把事放心里不说的,时间久了反倒为祸,闹得家宅不宁的。”
黛玉便听了两耳朵贾母凡事须大大方方讲开来更有利于过日子的观念,不多时便听紫鹃来报说收拾停当了,当下便辞别贾母,带着紫鹃、采蘋等一起上车往王府去。
王府也是常去的,只是今日不仅连穆澜,穆涴和卫若雪都未看见。黛玉还以为真是各自有事归家了,难怪王妃觉得寂寞。
王妃携了黛玉的手,领她逛王府。往日来都是在后院居多,这还是第一次逛整个王府。王府占地大,又极气派,王妃叫了轿子,单指几个重要地方给黛玉看。
“前头是他们爷俩会客的大殿,没甚意思。我们家一贯人少,许多院子空着,我的院子叫一方园,璟明住在东侧甘棠院,通通连着后头花园池子,园子里又有梅园梨园芍药园,四时花色。还有戏楼水榭,养了好几班戏子,明儿闲了也叫她们唱几段来打发时间。我早把绛雪阁收拾出来了,你也是去过的,是个三层小楼,就在水榭边,开了窗风景极好,府中大小景致,一眼都能望到的。我们去瞧瞧。”
转过风雨桥,见着一个芙蓉湖,各色莲花将将打了个苞。亭台水榭无一不精致。水榭后头不远正立着一座小楼阁。走近了方看到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绛雪阁。
“璟明从小字写得好,前些日子回来,字越发好了,圣上都让他写匾。王爷知道了特地写信来,让璟明把家里所有匾额都写了个遍。璟明拿他爹没办法,生生写了个把月。”
“怎么王爷那么远也知道这事儿吗?”黛玉没见过东平王爷,听王妃讲倒是个小孩儿脾气似的。
“他有什么不知道,可宝贝这个儿子呢。当初璟明要出去游学,他人前笑着夸孩儿心怀远志,背地里没少和我哭。生怕儿子在外头受委屈,精挑细选了好些天暗地里跟着。”将来都是一家人,王妃也不怕黛玉知道自家王爷的丑事。
两人闲话着进了门,只见一楼是个花厅,适合会友聊天。二楼是起居卧室,三楼是书房。采蘋和采蘩正在里头收拾东西。
“我就说这雪浪纱用来糊窗户不错,阳光斜到西边的时候,就能看见水纹映在纱上,保你喜欢。”
从楼上往下正好能看湖景,湖上有个春山亭,各色鲤鱼争相跃起,好看的紧。倒叫黛玉想起灵河边的鲲鹏一族来。
“这湖里的鱼可鬼精着呢,璟明每次都钓不上来。不信你用完膳之后来试试,看能不能钓上来。”王妃说。
黛玉有些打退堂鼓,“既然小郡王都没能钓上来,想来我更是不行了。”
“这有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今儿天气好,未到热的时候,正好在湖边摆几盘果子,看看雀儿钓钓鱼玩儿罢了。”王妃今天是势必要让他们俩见上的了。
在王妃院里用完膳,采薇和采葛已经把春山亭收拾妥当了。王妃有午睡的习惯,采薇和采葛见了礼道了恼,照旧回院服侍了。
采蘋便让紫鹃回绛雪阁把姑娘带来的东西收拾收拾,自己带着黛玉钓鱼去了。“姑娘快来,才刚让人断了半日鱼食,想来都饿了,姑娘准能钓上来呢。”
黛玉拿手帕垫了垫,接过了采蘋手里的鱼竿,采蘋便往近处撒了些鱼食吸引鱼儿过来。红白金各色鱼种凑在一起极是好看。
黛玉看得入神,心思不知到了哪,不想鱼竿早有动静,这会倒把她拉了个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脱手,黛玉不由哎呀了一声。
还未待她喊采蘋,一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帮她把鱼竿稳住了,顺手接过了鱼竿,领着那鱼在绕圈。
“妹妹今日兴致不错。这鱼额外给你面子呢。”白璟语气懒懒的,见黛玉今天一身黛玉月白交领中衣、淡紫色立领袄子和青缎掐牙背心,下着浅云色百褶裙,腰间系着那墨玉佩,格外清逸出尘。脸蛋上因才刚用力拉鱼,红扑扑的,有种少见的活力。
白璟心下满意,姑娘家到底得精细养着,不枉他让采蘋同采蘩学了许多食谱药方,打发她去伺候,这不比当日来京都时活泼了许多,没那么怯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