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仍残留着戚屿皮肤的触感,细腻,温热。
餐厅里人来人往,服务生穿梭送餐,住店的客人有商务精英,也有度假的爱侣,烘蛋、乳制品与酥皮点心的香气漂浮在桌椅之间......一切似乎都如此平凡甚至平庸,万物重复着各自命定的轨迹,无人在意那一瞬间的希望落空。
周笃行滋长的挫败感在戚屿清澈目光中无处遁形,如同沙漠中遇见海市蜃楼的朝圣者,周笃行终在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匍匐跪地,屈服于扭曲的命运之前。
咖啡的温度转凉,日光的角度逐渐偏移,直至再也落不入餐厅临街的窗。
下午退房前,戚屿出去了一趟。
酒店不远处是伦敦久负盛名的豪华百货中心,他走进珠宝店,参照周笃行那枚戒指的样式,买了一枚相同的戒圈。
回到酒店,他将戒圈交给服务生,称是早晨用餐时不经意捡到的。
服务生喜出望外地接过:“这真是太好了!上午一位顾客说在餐厅中遗失了一枚重要的戒指,这么快就能找回,实在是太幸运了!”
戚屿和煦地笑了笑。
就在他西装内袋贴近心口的位置,那枚周笃行没送出手的戒指仍静谧地卧着,伴随着心脏与血液的搏动,烧灼着滚烫的温度。
而在他眼前,高级餐厅不灭的灯光映入戒圈细碎的钻石,明亮而温馨。
不久后,这枚戒指就将到达周笃行手中。
伦敦晴朗温暖的午后,戚屿立在原地,安静垂眸,似是十分真诚的神色。
“失而复得真是再好不过。祝他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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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入夜渐冷,酒店一层的酒吧,酒保为戚屿送上一杯解酒的柠檬水,亮黄色柠檬片透过磨砂纹饰的杯壁,令人看不真切。
穆凌霄离开了,留下一个昏暗远去的背影。
戚屿收回目光,他将柠檬水推远,一手执酒杯,一手揽过手机,漫无目的地在通讯录中下滑。
除了商业伙伴,他的通讯录里也不乏可以约出来陪酒的人选,多是他前几年认识的。
那段时间,从伦敦回来后,他消沉了一阵,一边接受心理治疗,一边试图自己找个情绪出口。
他知道同时期周笃行也在约人,几乎每天他都能在公关部的审批信息里看见,个个俊男靓女,行业精英,换得比衣服还快,不外乎是周笃行故意搏取他的注意力,想激他要个回应,更像是些低声下气的小手段。
但他约人,更多只是出于接触观察。他想试试,看自己是否会对其他人感兴趣,辨析自己对周笃行是否只是时间积累的惯性。
他试了一阵,见了许多不同类型的人,最终却只得出令人失望的结论。
人人都不像他。
人人都不是他。
他最终绝望地承认,他与周笃行之间,无关其他任何。
从始至终,不论时代与资本如何浩浩汤汤、惊涛骇浪,他早已无法回头的爱意,一直都只与最具体真实的人相关,一直都只是周笃行。
在那之后,他就逐渐与先前约见的人断了联系。如今,夜色沉寂,他倒突然想约个人出来。
他找到一个号码,拨通,一阵年轻俏皮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戚屿不自觉地笑了笑,说了酒吧地址,让他过来。
年轻人拿着腔调撒娇,“我现在可是著名音乐制作人,别人找我做曲子,见一面都是按分钟收费的,怎么就你面子这么大呀?”
戚屿顺着他,像是笑着给宠物梳毛:“嗯,快来,我等你。”
他再聊了几句,听年轻人拿车钥匙下楼,随即挂断电话。
耳畔涌入酒吧轻缓的音乐,如无骨的魅兽,幽暗灯光下,酒精缓慢攀上戚屿酥软的神经末梢。
许是太累了,戚屿支着额,在吧台前缓缓闭上眼。
眼前一片黑暗之中,他的时间感不再似清醒时准确,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感到身侧有人靠近。
那人极用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小颜?”
戚屿低声喊了年轻人的昵称,却没有回应。
手上强硬如锁的禁锢令他无力挣脱,戚屿疲倦地睁开了眼,借着吧台上方落下的昏黄灯光,侧身抬头,半眯着眼去寻来人的面孔。
骤然落入视线的,是周笃行无言狠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