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骨骼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他掌心温凉,有着习武之人特有的一层薄茧,挲磨着她细嫩的肌肤。明妩在一旁垂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余光窥见男人的目光,看似轻浮,实则藏着深渊般的冷冽。
老总管太监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似乎在审视他们,并没完全相信。
明妩看他一眼,机灵劲上来,撒娇说:“殿下不是说好了要陪妾用晚膳的吗?天都黑了,还要继续忙吗?”
坐在檀木座椅上的男人闻言,漫不经心抬眼,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须臾又转过去看向老太监,大有一副你也看到了就是这么粘人的无奈姿态。
明妩往前挪了挪,身体小兽一样轻轻蹭蹭谢曜的衣袖,亲昵意味不言而喻。谢曜挑下眉,看着这年轻女子流露出这份娇憨,看着她粉白的鼻尖有一颗很浅的褐色小痣,唇瓣莹润宣软,看上去像一含就化。他的视线停了一停。
“公公若不忙,”明妩说完,转头看向老太监,“不如留下来一道用晚膳?”
老太监这才从他们交扣在一起的手上收回目光,摆了摆手:“多谢侧妃好意。咱家还要回去给圣上复命,太子殿下的意思咱家明白了,必定转达给圣上,咱家就先告退了。”
“慢走。”谢曜斜倚靠背,“郑明,送送总管。”
总管老太监行了一礼,被谢曜身边侍卫送出门,待到已看不见身形,谢曜收回手,掌心软腻的触感消失,他头也未抬:“你可以走了。”
“……”
她才帮他演了一出好戏,就这么直接把她撵走,还真是翻脸不认人。
*
明妩被谢曜从书房撵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东宫点起了橙黄色的灯火,整座宫宇巍峨雄壮灯火通明。
真正的天家气象,气派浑然。
明妩不得不承认,出于享受人生的角度,住在这气派的宫殿里是要比不管是东平侯府还是她外祖父在扬州的大园子都要舒坦。
她带着秋仲和一行宫人往回走,刚进承明殿园内,就见庭院角落里,两个洒扫宫女正小声说话。
秋仲想上前责问她们,被明妩抬抬手制止了。
她放轻脚步绕过假山走过去,终于听清了她们在说什么。
高个的那宫人说:“听说死状特别惨,七窍流血,啧啧啧,说第一个看见的小太监直接就吓疯了,生前也是大美人一个呢,又是官家小姐,都说在母家时候最受宠,什么好东西没享受过,真没想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瘦小的矮个感叹一声:“先前有回宫宴的时候我远远见过那位侧妃一面,确确实实是个大美人,眉眼如画的,就就和我们侧妃似的,美得像仙女下凡!”
“是的呀,听说那位侧妃特别爱美,平时都用牛奶沐浴,一身肌肤雪白,没想到被打得身体青一块紫一块,一整个面目全非了。”
“她母亲那么疼她,看到了一定伤心死了。”
“那可不是,我听人说她母亲听到消息立时三刻就昏过去了,见到尸身又昏过去一回。可那成王是崔贵妃最宠爱的小儿子,从小横行霸道惯了,再说这事又没有证据,估摸到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那就这么由着他草菅人命吗?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矮个宫人听了这话难受得两边眉毛都皱起来了,“人死了不能复生,连一个公道都求不来。”
“这天下姓谢的天下,天上掉下来一个银元都得姓谢。”高个叹了口气,“谢家说的就是王法,崔贵妃枕头风一吹,成王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可怜那侧妃一生草草,就这么没了。”
“听说那位侧妃在成王府中不争不抢,不受宠,日子过得颇为艰难。”
“女子的命就是如此,依托男子活着就只能去争去抢,去求一份宠爱,实在是可悲可怜。”
“是啊,即便是那位侧妃那般的出身样貌,没有宠爱也只能惨淡收场,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
“也不知道我们新进门那位侧妃如何,我见她生得也是极好看的,只是可怜嫁的郎君暴戾无度……哎,怕往后也是可怜人。”
明妩在假山石后面听着她们说话听了一会儿,又是“侧妃”又是“尸体”的,听得她云里雾里脊背发凉,甚至后面还提到了她,偏这俩人说了又没说清楚,她想了半天,没忍住出声:“你们在说什么呀,能给我也讲讲吗?”
天地良心她真是好奇来的,没有一点想责问人的意思。可是两个宫人见到她就像见到了鬼,哆哆嗦嗦跪了下去,连声求饶:“侧妃饶命,侧妃饶命,奴婢们知错了。”
明妩被这架势吓到了一下,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半步,有点无错地看向身后的秋仲。
秋仲扶住明妩,小声安抚:“没事的,她们大约看到侧妃吓到了。”
在一起待久了身边人容易像主子,明妩身边的桂鱼阿曋她们就随她心性野,大姐姐身边的秋仲冬序姐姐也像大姐姐一样稳重,明妩被安抚,定了定心神,凑过去说:“你们别害怕,快起来,我只是想听听你们在说什么,没有旁的意思。”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位新进门的侧妃脾气这样好,两个宫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看着侧妃这张仙女一样的漂亮脸蛋,一时间晃了神。
明妩朝她们伸过去手,轻轻把人拉起来,两个宫人几乎把受宠若惊写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