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狛治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还有价值。
白城把他的一切困扰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加干涉。
迷惘很好打散,只需要让他去素流道场见到恋雪,少年的迷惘便能烟消云散。
可白城不想,也不愿这么做。
他不愿意狛治再回到那个通过忍耐自己,照顾一个人,从而感受到自身价值的循环里去。
他想要狛治真正思考——他真正想做什么。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做成什么样的事?
想要少年靠自己重新拾起被生活压在地底打碎搅烂了的骄傲和尊严。
迷惘是灵魂的试金石,虽然痛苦,但在进步。
至于素流道场他会让狛治去的,但不是现在,至少还不是没养成少年心气的现在。
少年理应脚踏七彩祥云,身披金甲圣衣,去见心爱的人吧。
正午了,天上乌云密布不见天光。
狛治感觉时间到了,从柜子里翻出之前盛鳗鱼饭的餐盒,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狗尾巴草往厨房去。
如果奉行大人不叫自己一起用膳的话,那群侍从是不会提醒自己的。
但他也不介意。
厨娘虽然不会跟他说话,总是站在旁边打量自己,但每餐还是照常备着。
对狛治来说,有的吃就行,旁人的眼光也不甚重要。
今天没出太阳,进厨房的时间掐早了。
仆役们正好在分饭的时候,厨房里热闹得很。
狛治提着刚劈的干柴随手放到柴堆里,而后面不改色地往灶台那里去,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厨娘掌着大勺正在分餐呢,抬头撞见他过来了,一怔。
狛治看着一排排等待分餐的空饭盒,知道还没轮到自己的。
他把自己的饭盒放到角落里,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挑了挑,便往后门去了。
方一出门,背后就出现细细簌簌议论的声音。
一群苍蝇,吵死了。
狛治坐在门槛上仰头看天,但天也没什么好看的,最后盯着檐下的积水,雨滴一连串地砸进去,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欸……”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狛治抬头。
厨娘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手里捧着狛治的专用饭盒,“你的饭。”
狛治有些意外地接过,往灶台边瞟了一眼,明明还有很多空饭盒在排队。
“你劈的干柴都很好用,一点就着。”厨娘挤出一个笑来。
“谢谢你。”
“多加了个鸡腿。”厨娘小声,“趁热吃,以后不用最后来,都凉了。”
分明当时平静无风。
可少年兀地睁大了眼。
热度从木壁上透进捧着饭盒的掌心。
温温的,烫烫的。
狛治坐在门槛上吃完的那一顿饭。
吃得很慢,筷子夹干净最后一粒米的时候,厨房的侍从都离开了。
饭盒盖上一瞬,头顶的天——亮了。
狛治挽起袖子,将米糠揉在碗壁上搓净,青色的经络顺着少年的腕骨蜿蜒至精瘦的小臂,正午的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照在亮晶晶的水洼上,折出七彩的光来。
洗净自己的碗后,他默默在厨娘身后站了一会,“我可以来帮忙吗?”
厨娘惊讶回头。
“大铁锅,我可以洗。”狛治指了指,而后有些局促地收了回来。
“太谢谢你了!”厨娘惊喜,满面笑意做不了假,“这锅又大又重,每次我都得转着洗,不然擦不干净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