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静却残忍的要求,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光,将三人重新拖回了冰冷刺骨的现实。
喇叭里传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重量,在死寂的停车场上空回荡。
刘易斯和福勒的反应是本能的,是未经过任何思考的纯粹恐惧。福勒疯狂地摇着头,嘴里发出无声的“不”,那张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此刻比死人还要苍白。
刘易斯则死死地盯着你,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他几乎就要冲上来抢走你手中的无线电,替你做出那个他认为唯一正确的决定——拒绝。
但你没有……
你握着无线电台塑料外壳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显,变得煞白。你的沉默,在兄弟俩看来,是一种恐怖的犹豫。
但事实上,你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飞速运转,权衡着每一个选择背后那无法估量的风险。
拒绝,然后执行B计划?开上小路亡命天涯?听起来很美好,但你很清楚,那个男人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远超你们。
在无尽的黑暗和陌生的道路上,你们就像被关进迷宫的白鼠,而他,则是那个洞悉一切、享受追猎过程的迷宫主人。那样的逃亡,只会让你们的恐惧被无限拉长,直到精神和体力彻底崩溃。
去,三个人一起去?那无异于将三只羔羊打包送进屠宰场。福勒和刘易斯现在的精神状态,别说道歉,恐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的恐惧会像血腥味一样,只会更加刺激那个潜伏在暗处的捕食者。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一条狭窄、危险,却可能是唯一通往生机的路。
在刘易斯和福勒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你终于再次按下了通话键。你的动作沉稳依旧,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通往地狱的门票,而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通讯工具。
刺啦的电流声再次响起……
“好的,先生。”你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出去,平静得可怕,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两瓶冰镇香槟,我们会送到。这当然是我们的荣幸。”
你答应了。
“不!Asher!”刘易斯终于失声叫了出来,他冲上前来,想要抓住你的胳膊。福勒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在看一个主动走向绞刑架的疯子。
你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用眼神制止了刘易斯的动作,然后继续对着话筒,用一种小心翼翼、近乎商量的语气说道:“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的两位弟弟……他们年纪还小,尤其是惹出麻烦的那个,他现在非常内疚和害怕。我担心他们鲁莽的举动会再次冒犯到您,破坏了我们和解的诚意。”
你巧妙地将福勒和刘易斯定义为冲动、不懂事的“弟弟”,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能够掌控局面、真心实意想要解决问题的“兄长”。
“所以,能否允许我一个人,代表他们俩,带着香槟和我们最诚挚的歉意,到您的房间去?我向您保证,我会确保这次的道歉,能让您完全满意。”
你的话语滴水不漏,既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和服从,又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将风险降到最低的请求。
你将自己作为唯一的筹码,推上了赌桌,赌对方的自负,赌他更享受这种掌控一切、让猎物主动上门的优越感,而不是一场混乱的屠杀。
你松开了通话键,这一次的等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漫长,更加令人窒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声淹没了周遭的一切……
刘易斯和福勒都僵住了,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劝阻,只是呆呆地看着你,看着你这个在他们眼中,正在进行一场豪赌的、勇敢到近乎愚蠢的英雄。
喇叭里,传来了一声非常轻微的、仿佛是喉咙里发出的低笑声。那笑声充满了玩味和一丝赞许的恶意。
然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顿,像法官在宣读最终的判决。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