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医生的电话，季烨衡匆匆赶到了医院。

穿过拥挤的走廊，来到抢救室门口，季烨衡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乔翊。他看过去的同时，乔翊微微抬眸，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此刻的场景，季烨衡也能猜出一二。他本想亲自过去道谢，抢救室的门在这时被打开。主治医师皱着眉走了出来，季烨衡立即上前询问情况。

“还好送来得及时，要不然菩萨都救不回来。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患者的病情不稳定，不要让她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你们怎么就不遵医嘱呢？”

季烨衡自责地低下头。要是他在家，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唉……”医生叹了口气，“你先跟着我来。”

到了办公室，医生摘下口罩，一字一句道：“你妈妈要换药了。来的时候我们问过你朋友，他说喂过药，但是没有用，你妈妈已经对那款药产生耐药性了。”

“换B类的还是A类的？”季烨衡低下头问道。

“A类是目前市场上效果最好的，价格是1万一盒，一盒可以吃半个月；B类药是五千一盒，同样可以吃半个月；C类药就是你们目前用的，一盒三千。按照你家的家庭条件来说，我建议你们可以先换用B类药。但不管哪种药，吃多了都会出现耐药性。”

“说实话，这类病除了吃药缓解，目前别无他法。现在的医疗条件还无法根治，后期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医生又叹了口气。

当听到B类药的价格后，季烨衡大脑飞速计算着家庭的收入。家里现在的主要收入靠他和父亲。父亲矿厂的工资还算可以，他再多做一些兼职，咬咬牙，倒也能负担得起。

开了药单，季烨衡刚想离开，医生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关于你弟弟的情况，我也可以和你说一下。他脑袋里的那个肿瘤是良性的，手术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你们确实可以不急着做手术，但毕竟你弟弟也不小了，一直这样下去，还不如冒个险，让他有机会变成正常人。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建议，要不要做还是你们自己决定。”

“做这个手术需要多少钱？”

“差不多要二十万吧。”

“清楚了，谢谢您。”季烨衡苦笑，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刘兰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去了普通病房。

来到病房，季烨衡几乎不敢看向母亲惨白的脸，转向季然，看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我说一遍。”

季然点点头，把先前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地转达给了季烨衡。

听完，季烨衡冲出了病房，看向走廊尽头。

乔翊早已离开。

他拿出手机，不断拨打乔翊的电话，却都显示已关机。

此时太阳落至半山腰，落日余晖中，周围人群来来往往。季烨衡瞥了眼楼下，眼眸一亮。

乔翊站在医院楼下的树下，嘴里叼着烟。

季烨衡以极快的速度跑了下去，生怕迟一秒乔翊就会消失似的。

来到一楼，乔翊看向季烨衡，情绪没什么变化，依然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

靠近时，季烨衡的视线落在了乔翊手掌未处理的擦伤以及红肿的脚腕上，皱了皱眉。他第一次有些强势地拽住乔翊的手腕，着急地说道：“我带你去给医生看看。”

季烨衡的力气很大，乔翊来不及反应，被他拽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甩开季烨衡的手：“这点小伤，用不着看医生。”乔翊反驳道。

身上的这些伤口早已过了疼劲，衣服上沾了血迹，尤其显眼。加上知道“他”喜欢在这种地方安插眼线，乔翊现在只想快点回去。

似乎察觉到乔翊有什么难言之隐，季烨衡没再坚持，拉上乔翊跨上摩托车，声音比刚才柔和了几分：“也行，那我送你回去。”

这次，乔翊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晚风清凉。

通过后视镜，季烨衡能稍微看到点乔翊俊俏的侧脸。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对乔翊的好感大部分来自于见色起意，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好像并不完全是。加上今天这件事后，季烨衡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乔翊的感觉，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种感觉，让他不断想要靠近乔翊，触摸他，窥探他的内心。

他甚至希望回家的路能长一点，想和乔翊多待一会儿，多看看他，多闻闻他身上的气味，仿佛这样做能让自己安心似的。

季烨衡没有直接骑车回出租房，而是去了上次那家诊所。

刘叔看到乔翊衣服上的血渍，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季烨衡声音沉闷：“您先处理一下他身上的伤，待会儿我再跟您解释。”

刘叔拿出医药箱，先用消毒水给乔翊手掌上划开的伤口消毒，然后用镊子小心挑出陷进皮肉里的沙石。没有麻药，疼得乔翊出了一身冷汗。他忍得实在难受，觉得世界上大概没什么比他的痛觉神经更矛盾的了。同样的伤，有时候总会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叫嚣着“再大一点，再深一点”，那时他反而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甚至隐约感到一丝异样的舒适。

季烨衡站在暖黄的灯泡下，额发遮住了他阴郁的眼睛，眉头似乎比乔翊皱得还紧，指尖也在随着刘叔力度的轻重微微颤抖。为了缓解紧张，季烨衡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同事婚礼带回的喜糖。

他拆开包装纸，将糖递到乔翊面前。他以为乔翊会像上次怕药苦那样乖乖吃糖，却没想到，乔翊冷冷瞥了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语气似乎带着怒气：“我讨厌吃糖，拿走。”

氛围瞬间凝固，降至冰点。刘叔主动打破沉默，拿过季烨衡手里的糖，半开玩笑道：“你小子，有喜糖不早点拿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季烨衡顺势笑道：“我下次再给您带。”

差不多花了一个多小时，刘叔才清理干净乔翊手掌的伤口，然后用纱布仔细包扎好。

刘叔蹲下身，开始查看乔翊脚腕的伤，忍不住啧啧几声，搞得乔翊都紧张起来，主动问道：“我不会腿瘸吧？”

刘叔起身一边抓草药一边道：“我给你重新开一副药，也是一样外敷。要是你下次再不小心伤到腿，那说不准就真得瘸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