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的一个和煦午后,夏小屿被夏未霖叫去了家里——夏未霖的家。
夏小屿不太想去。
过完元旦之后,夏未霖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阴晴不定,在成忻调岗以后更是如此。真不懂这两个人在闹什么别扭。
夏小屿回忆起来,感觉一切可能就始于新年第一天的那个早上。
他从爷爷家出来,撞见了夏未霖,试图闲聊时随便找了个话题,讲起他前一晚做的怪梦。
那个梦确实怪,梦中的世界特别真实,但又跟真实截然不同。在梦里,他们的爷爷没有白手起家建立起商业帝国,父亲也没有维系着两个不完整的家庭,他和夏未霖的关系竟然还算过得去。
讲完之后,夏未霖多看了他两眼,却也没多说什么,接着就上车走了。
夏小屿真是多余跟他说话。
也就是从那时起,夏未霖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的话越来越少,好像完全不愿意与人交流;但又有些时候他会突然话多起来,打电话或是当面来问些不明所以的问题,全都是关于那个梦。
夏小屿不再能够在总裁办公室轻易地找到夏未霖。他时常奔波,或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就跟在搞什么科研项目似的。
完全就像是打算制造危险仪器的疯狂科学家。夏小屿不想去夏未霖家里,害怕会撞破什么秘密而被灭口。
但夏小屿也不敢不去,因为那样可能会更早被灭口。
然而夏未霖的房子很正常,没有任何被改造的迹象。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桌子上摆了一堆纸,包括但不限于股权转让合同和各类资产证明。
夏未霖说,他要把公司交给夏小屿。
这是夏小屿朝思暮想的东西,现在只要签个字就能得到。
夏小屿激动又戒备地观察着夏未霖的表情:“说给就给?你认真的?你现在清醒吗,精神正常吗?”
夏未霖淡然道:“意识清醒,可以认识并控制自己的行为——医院的证明在书房,你要确认一下吗?”
夏小屿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医院开这种证明。
总而言之,经过一下午的谈判,夏小屿同意了。他接手夏未霖的职权和资产,作为交换……他什么也不需要付出。
夏小屿捏着合同,还是忍不住问出憋了半天的问题:“你这是把一切都送给我了……那你呢?你是想离家出走吗?你要去哪?”
夏未霖望着窗外,许久都没说话。
就在夏小屿以为他又没打算搭理自己时,夏未霖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很淡,但是含着纯粹的喜悦。
“我要去找他。”夏未霖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交接的全部流程走完之后,夏小屿就再也没见过夏未霖,只在隔天的新闻里听到了他的名字。
“我制造了一场车祸。”夏未霖低声说。
成忻握紧他的手。
夏未霖垂着眼,用拇指蹭了蹭成忻的手背:“既然车祸能够让我去到那个世界,那么同样的方法应该也能让我回来。”
他说的不算直白,但是很显然,车祸的受害者就是他自己。
成忻喉咙发堵:“你……当时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怎么就……”
“夏小屿梦到过,我有所了解,也预估过后果。”夏未霖弯起嘴角,“这是一场风险投资,好在我的判断没有出错。”
成忻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低头看着夏未霖的指骨。
太好了,又一次。成忻以后都不敢在夏未霖面前自称能说会道了。
夏未霖抬手,也将成忻的视线牵引上来。他将嘴唇贴在成忻的指节,留下轻而珍惜的吻触。
夏未霖看向成忻的眼睛:“我看过心理医生了,他说我没有生病。成忻,我只是在充分考虑过成本和收益之后,做了一个决定而已。”
成忻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最终他颓败地撇嘴,脑袋磕在夏未霖肩头:“你说对了,我确实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