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阴晴不定,沉云飘来,忽然一阵凉风,竟然唰唰落雨,二人未准备雨具,只得又跑回大殿躲雨,门前未见小道士。
走到廊下,一言见大殿内,小道士正在许清远牌位前磕头,不由得蹙眉疑惑。
小道士磕头出来,也没料到姐妹又回转了,抬眉看天,方知是雨天留人,小老头般叹了一口气:“你们想问什么?”
“你认识我阿耶?”十安直眉愣目问。
“我与师父们去翟州大坝送粮米吃食,慰劳民伕,才认识的许员外,,,,,”郎字没说出口,又改了口;“是许公。”
说到许公,又交手抬了抬,表心中敬意,“我本目不识丁,是许公教我识了天、地、水,三个字,又送了我一本《千字文》。”
“千字文,是有标注,写了许十安的,《千字文》?!”十安有些按耐不住了。
那年她说《千字文》读起来难懂,回来换衣服的阿耶说,‘我给阿安写一本看得懂的《千字文》’。
后来阿耶回来了,亲自教十安,十安也忘记了阿耶答应要写的《千字文》。
小道士拿出一本半旧,有些卷边的《千字文》捧给十安,面上有些不舍,“你的,给你。”
一言接过书,翻开,扉页果然写着,赠十安,里面一色清正小楷标注,浅显易懂,翻到后面,书页里夹了张折叠的黄麻纸。
以为是小道士之物,并未在意,小道士却指了那折叠的纸说:“新田村里长,让我交给许公的,我还没来得及,许公便,,,,,,”。
一言惊在当地,忙问:“那个里长现在何处?”
小道士回身指向大殿里那些无亲人收的牌位,“师父带我们去新田村救人,去晚了,都冲走了,只有他挂在石头尖上。”
不知道怎么保护的,巴掌大的纸,皱巴巴,字迹有些晕染,但仍然看得清楚,‘禀许员外郎,大坝被陈四郎带人半夜凿开,开了扇铁质大门,不敢过去细看。’
短短的一行字,写写,顿顿,显然当时曾惊惶害怕,有些不敢说,又怕大坝损坏。
写了又没有及时去找许清远,直到将死才将纸条交给了一个小道士。
内中隐情无处可查。
一言不给十安看,折叠收了起来,将那本《千字文》又给小道士:“许公送你的,你留着认字,若你都能看得懂了,想来他是欢喜的。”
十安不舍,阿耶的东西,她们一件都没能带出来,只有这本《千字文》。
夏日午后,蝉虫在树梢拉扯嗓子喧嚣,路边浓密的枝叶形成了绿荫,娇奴的车子躲在绿荫下,直往东市边的宣阳坊去。
这几个月,陈斯平接帖子,娇奴与憨娘一同出宴,这样差异的搭配有很多喜欢的人,几人都赚了钱,
手里有了钱,陈斯平是懂得投入的,在靠近东市的宣阳坊,租了处两间屋的小院子,请了个三十许的仆妇伺候。
不过,几十百文的花销一次就赚回来了。
院子靠近东市,热闹又安逸,娇奴满心喜悦,她早腻烦了甲字房那个巴掌大的屋子。
冰镇梨浆,酪樱桃,陈斯平依旧记得娇奴喜好。
马车停了,娇奴兴冲冲进来,梨浆里井水拜过的凉意,熨帖到心里,眉眼都是喜悦,坐下与陈斯平笑谈。
不远处,东市里热闹的吆喝声,偶尔传进院子里,陈斯平品着茶,讲些学子们之间的笑话,逗娇奴欢喜。
憨娘也喜欢这里,陈斯平说了,那间小些的屋子,便做她来时歇息之处,屋里的架子床,妆台,脸盆架都齐全,她偷偷摸过许多次。
快到时辰,娇奴才想起问陈斯平,“今日出宴在哪?”
“还熙苑”陈斯平品茶说。
还熙苑,在云胡不喜园的南面。
春娘、图蓝都甚喜云胡不喜园景色,多次于人前交口称赞,久之,有好事者发现凡宴设云胡不喜,请来她们的机会更大些。
于是,趋者甚众,云胡不喜身价倍涨,还多要预约,才能定得一阁。
有些捉襟见肘,又喜玩风弄月者,不得不另寻他法,有商人见机,便在不远处,改了个三进院落,栽些花草树木,培了假山拱桥,虽不大,也有几处雅致的景色,取名还熙苑,找个吉日便开张了。
还熙苑不需预定,即来即得,也比云胡不喜园便宜许多。
娇奴进来,看见是些纨绔子们,嘴角微翘,仿若看见许多铜钱在自己面前晃荡。
憨娘是敬业的,从不偷懒,看得众人热血沸腾,娇奴手里琵琶声婉转,眼角在屋子里四处扫过,见角落里有个人,举止与别人不同,看向憨娘,并未有意动,只是探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