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没有跟江郁说一句话,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
江郁心中激动的同时也暗自叹了口气,要让母亲重新相信自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思量片刻,江郁开口说道:“娘,您咳得厉害,我担心伤势加重了,我还是去镇上给您请个郎中吧。”
江母眼睫毛微动,却仍不言语。
江郁又说:“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赌…”
话音未落,江母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江郁赶忙上前把江母扶起来,给她顺气。
江母咳了半晌,方才止住。转头看向江郁,问道:“你想什么办法?赌坊的钱没还完,哪来的钱看病。”
江郁被噎住。
活了三十年,她从未操心过生计。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我可以去镇上书店抄书,去帮人写信,我还可以去做杂役,做账房先生。”
江母冷笑道:“你这样的名声,谁会要你?”
顿了顿又说道:“何况赌坊的20两,当初说是宽限十日,眼下已过了三日,若是不还清,你免不了又是一顿打。”
说到这里,江母心中憋闷,叹气道:“罢了罢了,我是欠你的罢。你把田地卖了。还了你的赌债,你就走吧,去哪儿都好,不要再回来了。”
闻言江郁眼中的泪水再也包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求道:“娘,孩儿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卖田,我想办法挣钱,一定把赌债还上。不,要先给您看病,要让你好好的。”
江母看到江郁这样,也是悲从中来,内悲外伤,竟一时晕厥了过去。
江郁忙探了探江母鼻息,见还有呼吸才稍稍放下心。
“必须得请个郎中来给娘看看。”
江郁心中有了计较。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便不要再留遗憾了。
江郁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干净长衫,又看了看江母的情况,虽还未醒来,但呼吸平稳,想来暂无性命之忧。
出得门来,眼见远处耕田密布,其中往来农妇农夫耕种,春光明媚,生机勃勃。
又想到此前扶柳巷中阴暗潮湿的三年腐烂,心中更加珍惜眼前的得来不易的机会。
江郁记得前世江母重伤之后,一直是邻居家的李夫郎在帮衬照顾江家。
李夫郎说来也是个可怜人,本是迢溪村中一农户之子,家中姊妹兄弟众多,为了给长姐娶夫,便被卖给北山村李家为婿。
李家原也是当初北征留在燕地的军士之后,但李家女儿年幼时因落水染了旧疾,向来身体不好。早早定下亲事就是希望能够早日传宗接代。
前年娶夫时李家女儿重病不能迎亲,还是请江郁抱了只母鸡去把李夫郎接到李家的。结果过门没俩月,李家女儿就去世了。
李家老两口厚道,想着李夫郎才十六岁,直言李夫郎若想回娘家也可,要留在妻家也可,不阻拦他的去处。
李夫郎知道回娘家左右也是被再卖一次,李家为人忠厚,不会亏待他。当即在李家女儿灵前起誓,此生不会再嫁,愿意给二老养老送终。一度传为一桩美谈,与当年江郁被府学开除一事一起成为北山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思量间江郁已经走到了李家门口。李家与江家当时是一起修建的,结构相差无几。
此时大门洞开,李父和李母应是下地干活去了,院落中几只鸡在鸡舍里啄食。
李夫郎刚从地里回来,浑身黏腻得难受,正烧了热水,想着在房里擦洗一下。平时李家父母对他虽好,但又不是夏天,如果见他每天都要洗澡难免会啰嗦两句。他便趁着从地里回来做饭前的时间简单擦洗一下。
刚擦到一半,就听到门外江郁的声音。
“李夫郎在家吗?”
李夫郎本不想应声,又想这江郁是个混不吝的,别直接进来找人才是。于是又焦急应道:“是江家姐儿吗?稍等我一下。”慌乱间,又把水桶打翻了。
江郁听李夫郎声音急切,又听得什么东西倒在地上,有水倒出的声音,心中奇怪。但也没多想,回答道:“正是,李夫郎慢慢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李夫郎勉强穿戴好衣物,开门出来。
江郁记忆中没见过李夫郎几次,当初代李家姐儿迎亲也只是觉得这李家女婿身材窈窕,今日一见却见他白皙动人,脖颈纤细。
虽然开门的时候,李夫郎有意避着不让江郁看到屋内景象,换做另一个人,也不会直勾勾的盯着男子的闺房看。但江郁是个没分寸的,虽是读书人,却也是本性难改。
因而江郁一眼便瞧见了屋内的景象,知晓刚才的声音是缘何而来。再看李夫郎,刚刚浴后更显光艳照人。
江郁不由自主的说道:“李哥儿真是好颜色。”
李夫郎一听这话,脸色一白,忙呵斥道:“江姐儿不要胡说八道。”
在李夫郎心中,和江郁的关系本就微妙。虽说是邻居关系,但是迎亲的,拜堂的,都是江郁。村里就有些混蛋东西,说李夫郎应该叫江夫郎才是。李家父母在村中还有些地位,不会说到他们面前,但李夫郎却是听过这些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