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仙人入山采药、修炼、羽化、登仙等传闻,因此名山大川都被赋予传奇色彩。
若在几百年前,哀牢山也应该算此类名山之一,因他是鬼界信徒的聚集地,祭祀典仪均在山中进行,许多鬼仙会选择在此临凡显圣。
可自从开始清洗鬼界信徒,这座往日传奇名山便被打为奇诡阴怪之地,山中居民也纷纷画地为牢,很少出山与其他人社交。
西南气候湿热,水草疯长。此时人间正值春末夏初,山脚下已是烈日当头,昨夜下过的一场雨丝毫没有带来任何凉爽之气,反而更加沉闷。
几人出了阵,四郎犹在惊奇,可还未等惊呼出声,便被眼前景象攫住了呼吸。
之前面前这座高山模样变相惊诡,去天不盈尺,似一尊混沌面相的巨物矗立在面前,站在山脚全然看不清山顶在何处,没来由地生出深重的压迫感。
心想:“要是这巨物果真活过来,将他压在身下,估计他便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不禁对自己的试题产生了几分畏惧,忍不住吞起了口水,慢慢的后退。
“呜啊啊啊啊!”身后草丛中突然传来一声叽里呱啦的乱叫!
四郎本觉脚下踩到一物,被吓了一大跳,又听一阵高叫差点也失口叫出声。
花夜雨三人纷纷回头望,只见四郎手挽拂尘,正是一副防御姿态,面前站着一打着半身赤膊的少年,身上用布巾打打了几个结,背上捆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
三人上前,花夜雨问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哀牢山脚下树木灌丛花草长的高大,气味混杂,又遭雨水冲刷、烈日蒸煮,极难辨认。此人弯身蹲在草丛之中竟完美地掩盖掉周身气息,几人均没能发现。
“你们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那少年不答反问,将背上婴儿护了护,语气极为矛盾,又像是卑微的害怕,又像是高傲的不满。
花夜雨道:“失礼了。我们是清净散人门下弟子,途径此地见名山巍峨,因此想乘兴而游,进山一观。”
少年眉头放松几分,将几人上下打量几遍道:“此地不适合游览,你们还是速速离开,免得遭祸。”
花夜雨好奇道:“什么祸患,可以说来听听吗?”
见她态度谦和,几人方才又没有伤他的意思,这少年松口道:“你们游仙方士难道不知,沉蟒谷自古以来就是鬼界信徒的聚集地?”
四郎闻言微微变了神色,花夜雨则点头道:“知道。”
少年又道:“那你们应当也知道,如今大家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
花夜雨道:“你是这里的村民?”
少年一顿,露出几分恨恨的神色:“不是!”
花夜雨心中明白,如此说就是了。
少年继续道:“我才不跟那些石头脑袋、犟驴老古董一派呢!他们就等着这村子被杀光吧!”
“此话怎讲?”花夜雨问。
少年道:“一月前,听说北方几个城镇忽然流传出鬼界显神通的传言,最开始好像是个茶商讲故事,后来越来越多人信了,大伙儿本就过得不如意,求神神不问,一听他说心想着反正多个门道,于是有偷偷拜鬼的。”
“你们想想,从大周起这么多年来就没听说过拜鬼的,那历朝历代更是见不得老百姓信仰不同,如今忽然起了这传言,大魏的皇帝老儿能不着急上火吗?几天前就传出消息了,特派南边的巡军使领大军朝哀牢山来,拿沉蟒谷开刀!”
四郎大吃一惊,问道:“他们要做什么?”
少年面色突然阴沉,冷哼一声道:“削耳剜眼,屠杀殆尽,百年来不都如此么?”
四郎面色铁青,难以置信,道:“为为什么?”
那少年像是别戳到痛处,嗓音越发低沉,不耐烦道:“你应该去质问下了这命令的人!我们不过一群待宰的羔羊,你却来问我?”
“那你现在跑了,你的族人怎么办?”
“我管不了!”少年忽然拔高了嗓音,像是对着身后高山喊:“我都说了几百遍!弃山逃命去吧,不仅没几个人听我的,我还平白无故遭了一顿骂!这群老东西想死,我还管做什么!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几十个和我们一样的村子遭血洗屠杀,我们世代供奉所谓的‘仙祖’,他们管过吗!!?”
花夜雨三人俱是无言,四郎也被震住,僵了半天才道:“如、如果你们改信神的话,能、能否躲过此......”
“放你娘的屁!”少年暴喝一声,四郎被吼道呆住。
少年深吸几口气,冷静了些道:“我不是恨信神之人,但我族人十年来在那弘扬奉神仙法的皇帝老儿的铁腕之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怎可能背信弃义,改去信神!”
正在这时,背上的婴儿忽然被吵醒,哇哇大哭起来。少年赶忙将解开布结,笨拙地将婴儿报到怀里,又摇又晃地哄了好一阵才将她哄好。
随后,他重新将婴儿背上,用布巾固定好,拿起地上尘土满布的包袱,对几人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要是想去送死我也没办法。”说罢,迎着当头烈日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