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帅看见事情不妙,识趣地想溜,可惜晚了。他哥叫住他,没办法,二帅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屋。
“他呢?”二帅突然发现昕一不见了。
“谁?”他哥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但很快回过神,“妹子怎么死了?”
“这你问爹去,我说不清楚。”二帅小声地嘟嘟囔囔道。
他哥两道浓眉快要伸长到头顶,一身的凶气糊黑整张脸,紧咬一块的牙齿终于蹦出一个字,“滚。”
月光暗了,刚才的满天星斗现在却瞧不见一个,叶子在风中飒飒索索地吹着,昕一却象丢了魂似的在玉米地里乱走着。
时间已接近零点,夏天的夜凉得人凄骨,头还是一阵阵地痛。昕一停在地头的湿土前,弯下身子,一下又一下爬开泥土。
这时,天上一道银弧划过,昕一满是泥土的手突然碰到冰硬僵冷的肉体,短暂的雷光照清空寂无人的天野,漆黑的夜空瞬间明亮。昕一借着雷光看清了埋在黑色泥土中的红色尸体,幼小残破的肉体安静地躺着,皱巴巴的嘴唇撇向一边露出空洞无牙的口腔,发白略显光秃的头伸向天空,尤其那双骇人的灰白眼珠狰狞地圆睁着,有灵似的盯着昕一。
冰凉的雨飘下来,一滴滴打在死婴裸露出泥土的脖子、脸庞。昕一一点点小心地抠着泥土,雨越下越大。昕一扒出的坑已经积满水,死婴就在这满坑的污水里上下随波飘荡,如同脚踩浪花。
巨大的雷声滚过头顶的乌云,一道更刺眼的闪电划过人间。瞧着满坑满手的血,瞧着死婴泡得发白的皮肤,瞧着尸体上凝结的血丝一点点剥落溶解,黑红的血在雨中一点点冲淡,死婴脸上的皮肤被雨水打得更加苍白,眼白翻得更狠瞅紧了天空。
昕一脱下自己的褂子,拧干水,捞起有点发涨的死婴,小心地抱起来。昏得发涨的脑袋闪过一阵孩子的笑声,‘我的床不在这。’
头顶的闷雷频繁地滚动。天下间,雪色闪电扭曲着畸形身躯在玉米叶子疯狂的摇摆中照射出昕一黑暗的孤独身影,他一步一个脚印,心里沉重地走向村庄。
“大帅,你怎么回来了?”老头和小儿子一样有点不安地瞧着自己的大儿子。
“傻妹怎么死了?”一直无言被叫做大帅的汉子细眯起眼,仔细瞧着自己的父亲。
“难产死的?”老头强做镇定地对视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着泪花说。
二帅在旁听着,想吭声,但瞅了一眼大哥的凶煞,还是忍住吞回肚皮。
“妹夫他们来闹什么?”大帅有点不相信,继续问道。
“这个狗日的说我们没保住孩子要赔偿,欺负人欺负到脸上来了。”老头捶足顿胸地骂。
就在这时,一声巨雷落在院中,白色塑料布下悬挂的白炽灯随着雷声炸成一团白雾,绚丽的雷光在夜空下映青了门楼下矗立着的昕一冷峻的脸,他光着上身,手里提着包裹的死婴,身上的肉被雨水打得哆嗦,犹如从地狱下爬出。
屋内所有惊愕的眼睛瞧着恶鬼般看着昕一。
昕一就在这样的注视下,一步又一步,拖着全身的雨水走到屋内的床前,将包着的死婴一点点打开,放进死去女人的怀里。
老头见得白得发涨的死婴,脸色铁青,提起拳头对准昕一的脖子就是一记,“你狗日的给我脸上抹灰,想让我丢人是不?”
再也控制不住的上了年纪的老太婆趴到女儿的身上,拖着长长的哭腔边嚎边骂:“都是你狠心的爹害了你,那么大的肚子还要给你打胎,他是鬼迷心窍不想养你了。”
听见母亲的嚎哭,大帅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提起脚对着父亲的屁股就是一脚,老头被他一屁股踢翻在地,嘴里比女人叫得还凶:“你个畜生,你打你爹。你个畜生,你打你爹。…”
老头叫一声大帅狠踢一脚,老头在地上滚着、爬着,躲着儿子的攻击,他拱进女儿的床底,屁股贴墙,嘴巴上不依不饶,“你个畜生,狗日的,你不得好死…”,口里满是对儿子恶毒的咒骂。
大帅踢不到父亲,心头的怒气郁积在胸,看见床头熊熊燃烧的孝子盆抬起一脚,孝子盆带着愤怒的火焰飞出门外,黑色盆子象莲花般碎开,瓢泼的雨打在暗红的纸灰里,溅起一缕缕白气,飞起的火星绕着落雨飞舞,曼妙的身姿舞尽短暂的光明,又被狠狠地打进污秽的土中,随水飘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