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艰难地苦熬 自从妮娥硕薇到博洛耐茨家,就算掉进了火坑。
儿子瞎了一只眼,残了一条退,这仇恨比天高,比海深,博洛耐茨能无动于衷吗?一想到轻易放走鲁勾也弄,博洛耐茨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恨不能把天捅个窟窿,把地跺陷三尺。当时,他问了多名娶亲者,回答都千篇一律:半路上,鲁勾也弄是连续射出三只箭,可射箭的地点距庄园很远,射出的方向绝不是南方。
“不是鲁勾也弄放的箭,那箭从哪里来?”博洛耐茨心里直犯嘀咕。他想狠狠惩罚鲁勾也弄,但没有真凭实据,又有那么多部族头人和贵宾在场,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放走鲁勾也弄。
“妮娥硕薇,你带给我的羞辱和伤害,我加倍奉还,定让你生不如死!”鲁勾也弄走后,博洛耐茨攥紧拳头,心里狠狠地咒骂着。他命管家给妮娥硕薇找了一间最简陋的下房,丢给她一领破披毡,让她独自居住。
妮娥硕薇走进光线灰暗、狭窄潮湿的房间,只见地上铺着稻草,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呛得她连声咳嗽。几只耗子从她脚下窜出门去,她的心“砰砰”直跳。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她身心疲惫,暗想:“事情已经这样了,就算是地狱,也得熬三年三月三天。”
她横下一条心,枕着布包,盖着破毡子,躺在稻草上,想好好休息休息。刚想闭眼,猛然看到一条蛇样的月光透进木板缝,在房间里蜿蜒游动,渐渐缠上她的身体。她心里一阵发毛,翻身坐起,月光停在她身上。几只跳蚤在脚面上蹦来跳去,弄得她痒酥酥的难受。陌生的地方,恶劣的环境,她睡不着,坐不安!
“起来!起来!做活了!你得搞清自己的身份。是来做苦役,不是来享福!”妮娥硕薇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入睡,就隐约听到公鸡打鸣,随即传来管家排山倒海般的拍门声和震耳欲聋的叫嚷声。
“阿嚏!阿嚏!”妮娥硕薇半夜受凉,鼻子酸得难受。她揉着眼睛,打着呵欠,打开门。
“博洛耐茨老爷说了,从今天开始,你早晚做好下人厨房里的饭菜,白天干活,晚上舂三斗米,夜里缉三团嘛。做不完?哼!”管家站在门口月光下,板着脸说。
“啊?”这么大的劳动量,这不是故意为难吗?妮娥硕薇不由得惊叫一声,楞楞地望着管家。
“你瞪着我干什么?谁叫你狗胆包天,得罪老爷?博洛耐茨老爷是能轻易得罪的么?切!”管家撇了一下嘴,不屑地说。
“反正熬过一千多个日子,就可以解脱了。”妮娥硕薇想着,打起精神,开始了她当牛做马的第一天。
博洛阿纳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人为他心急如焚,找草药医生给他包扎、开药,让毕摩为他做法事。
医生换了几十位,草药用了几大框,法事做了好几场,可博洛阿纳的眼还是瞎了一只,脚还是跛了一条。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把自己的不幸,全都归罪到妮娥硕薇头上。他对妮娥硕薇深刻的爱,变成刻骨的恨。他三天两头找妮娥硕薇的麻烦,把心中的痛苦、烦恼、忧愁和郁闷,化作狠毒的咒骂发泄出去。
一个月隐星明的春夜,妮娥硕薇就着火把光亮,独自一人在碓房里舂碓。虚掩着的碓房门,突然“砰”的一下被踢开,博洛阿纳由两个娃子扶着,铁青着脸,一颠一跛地进来。
妮娥硕薇心里一惊,停下动作,装着如无其事的样子,添了一根松明柴禾,想让更加明亮的火光,为她减少一点恐惧。她屏住呼吸,看着阿纳,猜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骚母猪、贱货,你想更清楚的看我的丑态吗?”博洛阿纳独眼里喷出怒火,瞪视着妮娥硕薇,咬紧牙关滔滔不绝地骂,“烂丫杈,没人要的野孩子,你拽什么拽?你这种人,喂野狗野狗都嫌脏,还敢嫌弃我堂堂大少爷?你信不信,我弄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你……”
“我脏不脏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请你看。”妮娥硕薇看看博洛阿纳华丽的打扮,趾高气扬的表情,再看看自己褴褛的衣裙,灰头土脸的样子,气愤地嘟哝。
“把我害成这样,你还敢顶嘴?你……你……”博洛阿纳怒发冲冠,脸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哆嗦着嘴说不出话。他摔开家奴,跛着脚冲过去,把撮箕里舂好还没来得及簸干净的米和糠,一股脑儿倒在妮娥硕薇身上。
妮娥硕薇满头满脸灰仆仆的,眼睛、鼻孔、耳朵,无一例外都进了谷糠;亮晶晶的米粒顺着她的胸脯,“滴滴答答”掉落在石板地面。她的眼睛进了碎糠,辣乎乎地痛。她揉着眼睛,泪珠成串成串往下滚。好一会儿,才觉得好了些,就一下一下地扑打着身上,谷糠满房子飞扬。
博洛阿纳和娃子,被谷糠呛得直打喷嚏,边愤愤地骂着,边跌跌撞撞地退出门去。一不小心,阿纳的残腿在门槛上磕了一下,痛得他喊爹叫娘。
妮娥硕薇看到博洛阿纳狼狈的样子,想笑,可还没笑出声,就见到管家急匆匆冲进来,用手指着地面,凶巴巴地说:“你少作点吧!不知道逞一时之快的后果吗?少爷被你气得满院子鬼哭狼嚎的。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正骂得起劲,见到地上一片狼藉,扬起手“啪”地给妮娥硕薇一耳光,提高声音,“糟蹋粮食是要天打五雷轰的,给我一粒粒捡起来!”
一粒粒捡?那要捡到猴年马月。妮娥硕薇立马拿起稻草扫把,把扫得到的地方先扫了,扫不到的地方只有耐心捡。弄了整整一夜,总算完工。
妮娥硕薇每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冬去春来,冰雪消融,草木发芽,山花艳丽迷人,终于熬到了春天。见到漫山遍野的野花,她就想:“洛尼白顶色彩斑斓的花朵,能让阿哥展开愁眉,露出笑容吧?”
想到阿哥,她的脸上绽开山花般美丽的笑容,这是来到博洛耐茨家后,她第一次笑。这一笑,砍柴的动作也分外有力,“咔嚓咔嚓”一阵,就砍够了一背干柴。
妮娥硕薇背着柴禾,嗅着花香,追随太阳的脚步,急急忙忙下山,她得赶回去做晚饭。路边随风摇曳的花枝,不断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在为她打气加油;头顶川流不息的鸟儿,不停地望着她啁啾,像在给她唱歌逗乐。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
“烂母狗,一次就背这么一点啊?干活偷奸把滑,分明就是不尊重主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妮娥硕薇把沉甸甸的背子,重重地摔到柴堆旁,“嘘”地舒出一口气,正用衣袖揩着额头上的汗,猛然看到博洛耐茨用脚踢着柴,瞪着眼怒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我是开染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