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终有一天会被戳穿,库洛洛一直清楚这点,却还是抱有侥幸心理,隐瞒了部分真相。他没有告诉她,他接近她除了探听伙伴的情况,还惦记上了她的念能力。偷盗的能力是他最重要的底牌,除了旅团的伙伴和个别受害者,鲜有人知。
她对他存在防心,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不敢赌,她知道后会拿他怎么办。
她本就比他强上不止一星半点,据窝金和信长的自述,两人加一起都不是她的一合之将。所以他才会把真话硬当作谎话,他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实力足以威胁到旅团的人有好感。所以他明明答应了飞坦和玛奇不会杀她,却还是暗中思忖干掉她又不会引起矛盾的方法。
她说,她想知道过去的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忘记。她似乎从来没有质疑过留下孩子这个决定,那是他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也是陷他于被动的源头。
最初从玛奇口中得知她有了他的孩子,他是高兴的。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告诉他,她比他预料的对他更有感情。他自信满满的去找她,然后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她把他彻底忘了。那说明她比表现出来的更介怀他的伤害,在那个时刻,难以名状的愧意抵达顶峰。他匆忙离开,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
他想从她那里得到的有太多,有些东西注定不能用武力逼迫,用计谋又只会把人越推越远,因而他只能以坦白的姿态换取。他对她坦白,从来不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是别无他法。
“我很抱歉。”他真是个贪心的混蛋。
“你走吧。”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了。
“你一直有办法取我性命。”或许,他该换一种角度。
“是,不想死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脾气可不像“她”那么好。她接受他的示好不代表她不介意他过去的所作所为,是看在他主动坦白了一切的份上才将过去的烂账揭过,结果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耍她!
“说与不说不能改变结果。”她告诉了他恢复记忆的条件,就当是交换,不,这将是一场豪赌。
“我没心情跟你打哑谜,别逼我丢你出去。”
库洛洛想握住凯茜的手,结果自然是落了空。他挥挥手,黑色的厚重书籍无声地现于掌心。
“盗贼的极意——这本书的名字,里面收录了我从其他念能力者那里偷来的能力,你想看一看吗?”若他赌输了,哪怕被她杀死也是他早该有的下场。若他赢了……呵,他从来没有能够赢她的筹码。
“你……”凯茜转过身,看着递到眼前的书,眉头皱起又松开。“没必要,我不会再受你欺骗了。”
见凯茜冷漠依旧,库洛洛苦笑,“我可是把最重要的底牌告诉你了。”
“所以呢?”凯茜挤出一声冷笑,“我应该感动不已,把自己的能力也告诉你,最好再顺便展示一下,好方便你得手?”
“我没有这样想。”
凯茜看着库洛洛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和当初在船上对着她回忆过往时别无二致。他能把谎话说的像真话一样,这是他的特长。反过来说,当他说真话时,看起来也像是在编故事。一旦认识到这点,从他嘴里出来的任何话都毫无可信度。
如果他早一些向她坦白,她或许真会有所动容。念能力对于能力者而言确实是最重要的底牌,愿意将能力的秘密和盘托出,足以证明诚心。现在玩这套,晚了。
“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负责,你应该也清楚这点。为什么接受你的示好,甚至让你住进来?因为我想解开封印记忆的真相。这是原因之一。”
“只有弄明白过去发生了什么,才不会给将来埋下隐患。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我发誓要做个好母亲。你是孩子生物学的父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因为你说你会做个好父亲,问我能不能给你一个机会。我觉得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对孩子比较好,所以我给了。这是原因之二。”
“但我不是非要想起来不可,父亲的角色也可以找别人扮演。若是你的存在会妨碍到我和孩子,我有的是办法摆脱你。消除记忆,再扔进监狱,旅团的人来几个我送几个。我连自己的记忆都能下手消除,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封印记忆的不是她,是“她”,但她们都是凯茜,在外人看来不会有差别。以库洛洛的智商,应该早就看出来她的失忆是自己造成的了。这个能力用在敌人身上可比用在自己身上方便多了,既省心又省力。
库洛洛确实知道。他知道她不是在威胁,她真会那么干,不过……
“如果我再让你难过,要拿走记忆或是性命都随你。我说过,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而且,无论怎样,旅团的人都不会来找你的麻烦,这点我可以保证,流星街人不会插手伙伴的家事。
“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人。”
“最后信我一次吧,凯茜。”他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她没有避开。
库洛洛握着凯茜的手,把它按在胸口正中心,让她感受他的心跳。
凯茜闭上了眼睛。隔着骨骼、肌肉和奔涌的血液,他的心脏在她手下激烈地、忐忑地、恳切地跳动着。十几秒后,她睁开眼睛看他,拇指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放开吧,今天出去吃饭。”
“好。”
趁着凯茜去阳台收昨晚晾晒的衣服,库洛洛弯腰捡起落在床脚的纽扣。在房间的角落找到另一枚时,他感到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胸口刚刚被她碰到的那一小片皮肤又烫又痒,这是他的身体在发出信号,宣告他对她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
这是不正常的,他想。这并非单纯的肉X体吸引,跟半年来的禁欲亦关系不大。那么,是对征服的渴求?不,绝对不是。
“换衣服出门。”
库洛洛接过衣服,浅浅的笑了一下。在凯茜家的洗衣机和阳台走了一遭后,他的衣服也染上了跟她一样的味道。他一粒粒解开睡衣的扣子,看着她不自然的转过身,指尖悄悄点在她的发梢,然后飞快的收回。有些事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以后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呢,足够他慢慢找到答案。
因为才吵过架,大概算是吵架吧,总之,受这件事的影响,这次一起出门凯茜没有像往常那样搭着他的胳膊。一个人走在前面健步如飞,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吃饭的时候,明明是面对面的座位,却几乎全程没有看他。
凯茜那透着些微抗拒的微妙状态到晚上仍旧不见好转,显然余怒未消。虽说放着不管残余的怒气大概也不会持续太久,库洛洛还是想试着努力一把。
“今天在外面逛了那么久,睡前要不要稍微放松一下?”
库洛洛说的其实是按摩,但由于他说这话时两人正并排躺在床上,凯茜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她都还没消气呢,他竟然好意思提这个?
“没兴致!”
被狠狠瞪了一眼的库洛洛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是,我是说给你按摩一下,今天走了很多路不是吗?”
听完库洛洛的解释,凯茜默默拉上被子把脸盖住。过了一会儿,被子底下传出一声闷闷的回答,“随你。”
库洛洛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把手探进凯茜的被窝,怀着紧张与欢喜掺半的心情完成了第一次在床上的按摩服务。
因着前一夜糟糕的睡眠质量,凯茜很快在舒适的按摩中睡着了。
听着平稳的呼吸声,库洛洛轻轻把棉被往下掖了一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劳动成果——凯茜平静的睡颜,满足的躺进自己的被子。
随着库洛洛的入眠,房间彻底陷入寂静,只剩下节奏不一但同样平稳悠长的呼吸声互相作伴。
在宁静祥和的氛围中,时光静静地流淌。直到午夜两点,一声突兀的惊呼将宁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