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准确地找到李憬年的酒窝，伸手戳了一个坑，见人没醒，俯身过去，拇指轻轻扫过离自己极近的唇瓣，眼神又凶又委屈，片刻后却只小心翼翼拉起那只落在被子上的手，吻了又吻。

几十年的暗无天日，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没有阳光的日子，可一朝旭日东升，他才知道有多渴望这份温暖。

“李小年，你这个负心汉，竟然敢丢下我一个人。”沈翊戳着李憬年的秀气挺翘的鼻子，“我告诉你，再不快点想起我们上辈子的事，就罚你以后把我的名字写一千遍，一万遍……”

“不行，好像有点多了。”沈翊想了一下又改口，“不写的话怕你不长教训，写太多又浪费咱俩的相处时间，那就意思意思，写十遍得了。”

沈翊说完撑着手臂凑过去，就在指尖差点碰到那浓密的睫毛时，李憬年的声音响起。

“什么十遍？”

“嗷！”沈翊迅速收回手，猛地一抬脑袋，正好扯到脖子，差点把自己疼死。

这一嗓子就在李憬年耳边，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地看着沈翊，“你这是？”

沈翊顾不上自己的脖子，“年年，你……多会儿醒的？”

“刚刚。”李憬年坐起来掀开被子，“你说的十遍是之前背错的单词？”

“是。”沈翊一脸笃定，试探着拉近两人的距离，“我今天写完就交给你检查。”

两人肩膀挨到一起时，李憬年表情有一秒的不自然，很快又恢复正常。

“好。”他不着痕迹往旁边避了避，鼓着一张包子脸语气淡淡地补充，“写五十遍。”

“这么多？嗷！”沈翊一激动，又扯到脖子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憬年。

“多写几遍加强巩固。”

感受到他淡淡的疏离，沈翊眼皮一跳，捂着脖子一言不发，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慌的要死。

年年这个反应，肯定知道了。

两人都没说话，四周被沉默笼罩。

沈翊低着头，垂落的刘海遮住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实际上他已经在搜肠刮肚为自己刚才那些话找借口了。

现在想来，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对于没有丁点儿记忆的李憬年来说，确实神神叨叨的，他不会被当成神经病吧？还是趁人睡觉偷亲人家小手的神经病。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说自己是重生的，那个正常人又会相信这种事？

李憬年看着离自己不到半米的沈翊，稍作犹豫后还是指着他的脖子问，“很疼？”

沈翊点头点到一半僵住，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李憬年闻言从包里翻出昨天拿的膏药，取出一张递过去，“那再贴一张。”

坐着的人没有抬头，沙哑的声音里残留几分撒娇的意味，“你给我贴呗。”

“自己贴。”

沈翊歪着脑袋扯了扯面前垂落的衣摆，眼圈微红，“可是我自己不方便。”

僵持几秒后，李憬年败下阵来，绕到沈翊身后给他贴好，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等你落枕好了再写。”

李憬年这句话打破了快要溺死人的寂静，沈翊心头一喜，立马眉开眼笑，整个人都扑倒在他身上，“年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李憬年身体一僵，最终还是没有把人推开。

两人平时相处总是沈翊找话题，一句赶一句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李憬年也是句句有回应。

可今天早上，沈翊明显话少了，每一句都是仔细斟酌后才问出来；李憬年也心不在焉，说着说着就开始发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吃过早饭准备下山。

上缆车时身后排队的正好是昨晚救上来的江宥，沈翊没有打招呼的打算，冷冷瞥了一眼就走。

李憬年是压根没认出来，毕竟江宥昨晚披头散发，满脸脏污。今天倒是好好收拾过，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留着络腮胡，也算看得过去。

江宥被那一眼看得汗毛倒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无所遁形，那些极力隐藏的秘密全都暴露无遗。

他稳住心神，默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上了缆车，坐在另一边。

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对面的小情侣一个比一个沉默。

这两人昨天不还卿卿我我打情骂俏的，怎么才一晚上就谁也不理谁了？

果然早恋没啥好结果，两个小屁孩懂个屁的爱情。

江宥想得入神，表情也逐渐耐人寻味，就差把脖子伸过去看两人的神色，结果一不留神就撞入两只深不见底的眸子。

“……”

嘶～这个眼神，江宥忙收回前倾的身体。

VIP席位围观小情侣吵架惹火上身也是没谁了，总不能因为这个记恨上他吧？

下山的路不止李憬年觉得煎熬，还有一个被死亡视线牢牢锁定的江宥。

好在十来分钟就到了，不然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得多几个窟窿眼。

沈翊下缆车之前，轻飘飘瞥了江宥一眼，然后提着两个书包上大巴。

“啧啧……”江宥摸了摸下巴，“吵架了还得给人拿包。”

他去年离开B市前见过一次沈翊，不过就是个嚣张跋扈暴躁易怒自恋高傲的纨绔子弟。

但这次见到，沈翊变的不是一星半点。当然，最明显的就是从自恋变成了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