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若是能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岳无满想绝对会给起床的自己一个无情的大嘴巴。对比现在被人围在当中审视，窗外的蝉鸣声也变得可蔼可亲起来。

“老小啊～你怎么大半夜抓个人还大张旗鼓的，把大家都喊来喽？”旁边一名颇显壮实的黑衣糙汉双手抱胸，侧眸对着倚靠着的高马尾青年说道。

闻言众人目光皆向跪着的岳无满眺去，主位之人眼中犹然多了几分幽深。

被唤做老小的封寅左撤了一小步，糙汉顿时失去平衡一个倾倒，稳住后又攀上那人的肩，对着看向自己更渐冷峻的眼神熟若无睹。“老小你真没良心，借哥哥靠靠都不愿、咳…这小子咋回事啊？”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岳无满紧张地蜷缩起身体，然而散出痛感的身体惹得自己一僵，小口嘶气：真疼……

端坐在两侧椅子里的华服男子率先开口：“观小友外貌，年岁应未及弱冠吧。怎么称呼？为何深夜闯入纪府？”

“我叫岳无满，算来……”似乎难以启齿，阅无满游移片刻，细声道：“二十有三。”

众人俯视着这个将自己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奇怪的氛围在空气中弥漫。

‘……那还真是娇小玲珑啊～’纪暇眉开眼笑。

‘他竟与我差不多年岁。’纪隅一言难尽。

‘矮子。’内心摆脱高冷的封寅惊涛骇浪。

道恒当场掉线。

‘又是这样……’岳无满委屈涌上心头，使劲抿了抿嘴隐下心情，垂头盯起自己的鞋子。

“咳，无妨，不知岳公子是哪里人？”

“我是……？”声音戛然而止，只观岳无满心神恍惚，说话声越发温软：“我……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但我记得我是突然到了这，在有片竹林的柴火房。”

“哦？那你是如何‘突然’出现？”

“前脚我踏出房门，后脚出现一阵风，待我回过神就在这了。”

“……哦～”纪暇听完脸上笑意不减：“那岳公子，可学过术法？”

‘术法？话本里那种吗？’岳无满默默摇头。

一旁传来小声嘀咕：“喂老小啊～你刚听到他多大没有，他比你……哎哟！”一声闷响后，另一个声音响起：“家主，此人该如何处置？”岳无满轻揉肩膀缓解痛感，听要处置自己紧张地抬头看向主位之人。

那个紫衫身影踏着慵懒步伐而来，携着颇为友善的笑容蹲下身，带着体温的手盖上岳无满附在肩膀的手轻拍两下说道：“你不妨再好好想想？来我纪府做什么？或者，谁派你来的？”明明是平视的姿态、轻快的语气，却使人感到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

“……说来玄乎，我真是莫名到此。甚至不知道这是哪，没有任何目的，也不认识这里任何一个人。”

“嗯～语气诚恳，可惜……”下一秒那只手猝不及防连着他的手狠狠往下一摁，一串略显惨烈的叫声霎时传遍了整个庭院。

纪隅打量着这个已然昏死过去的人，起身拿出绣帕擦净了自己染血的手。

道恒挖了挖耳朵啧啧摇头走上前去，伸手抓了人细白腕子打算探脉，却发现单衣下满是青青紫紫的淤青：“哇！被打成这样。”当即探了脉象：“没有内力，脉象虚浮。府主啊，你这一下，真是去了他半条命哟。老小，你抓到他的时候就这样吗？”

封寅颔首，想起刚带他过来时走路的模样，短暂停顿后回道：“他似乎腿部有疾，不利于行。”

“一个被派来纪府行刺之人，会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有隐疾的普通人吗？这和直接派来送死无异。如此一想，此事或许真有隐情。”

“大哥，难道你相信他的荒唐说辞吗……”纪隅扔下染血绣帕，随手挥去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转身望向姿势依旧的纪暇：“说不定是他善用术法，压制了自身功体，以此来骗过我们，伺机而动。”

“小弟说的在理，但……他方才可是毫无反抗，实在不像武者该有的行为。”纪暇戏谑的眼神瞟向自己的小弟，“再说，小弟啊～此回，可是你留的手啊。”

道恒恍然大悟：“对喔！平日里遇到些个刺客，哪个不是话没说完就缺胳膊断腿被毁尸灭迹的！今儿这个还真是例外！”

纪隅并未反驳，缓缓坐回主位，念起刚才动手时两人对视，须臾之间，自己掌中力劲不觉卸去大半。

‘啧…’

“ ……道恒，人就交给你了，别让他死了。”纪隅随手甩出麻绳，将地上那人双手绑了个结实。

“啊？为什么是我！我可不会带孩子啊！”道恒满脸写着拒绝。

纪隅皮笑肉不笑：“不然呢？你是希望我来、还是大哥？”

“这……对对对还有老小啊！年岁相仿交给他没问题！”道恒窃喜，眼神瞥向一旁脸色发黑的封寅。

“道恒，小寅还有要事，如今门派里，属你最合适。小寅，明日你带上此人画像前往山不入春，调查其身份。”

“是。”

听到纪暇开口，道恒提起的嘴角又耷拉下去。回想这几人在府内的作风，再瞅瞅对面三人如今的嘴脸。‘要是把人交给他们……’连连摇头，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来就我来吧。面如菜色地应了声，过去就将人捞了起来。

“小子，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啊。”

‘这小子都没点肉的吗？’元劫七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