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的是无冕。”杰弗里.昂用理解的语气包容了他的焦虑,“你们不是常说我这个王当得不称职吗?那我退位就是了。”
“它们说的是现在的您,”凯撒说,“我仍记得您亲手缔造的那些传说,那些传奇,虽然它们已成历史,但我记得,我还清晰记得。”
“传说?传奇?”杰弗里.昂意味深长地笑道:“哼,这东西如同记忆一样可笑,捏造一段历史比撒谎难不了多少。”
“但您不正是依靠谎言才获得了今天的地位吗?”
“哈哈,这整件事的把戏就在于此,”杰弗里.昂狂笑道,“当人们深信某件事,并习以为常之后,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异样了。之后,谎言便会替代真实,成为这世间最牢固的真理,而规则也会在谬论中诞生。”
“这正是我要推翻您的原因。”
“真与假在你看来,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凯撒说,“错误就是错误,它应该被纠正。”
“不计后果?”
“对。”
“会有很多人因此死去的。”
“牺牲在所难免,改革必然引起阵痛,但未来可期。”
“决心不错,值得鼓励,但是…”杰弗里.昂话锋一转,“若以你和你家人的生命为代价呢?你还能如此坚定吗?你以人类自居,而人都有弱点,若这变革会让格林家族落入万劫不复,你还能如此坚持吗?”言语中透出的杀气如尖刀般狠狠穿过凯撒的耳膜,深深地刺入他的脑海之中。
这就是他的王。作为国王,杰弗里.昂虽然说不上称职,平常也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疯癫模样,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舍人胆魄的一面。
正如现在,杰弗里.昂那隐藏在银灰色发丝之后,散发出恐怖寒光的双瞳牢牢锁在凯撒脸上,将他视线捆绑。
这就是他的眼神,比极地的寒霜更加冰冷的眼神。直指人心,令人战栗。
他不止一次见到过这种眼神,但之前它大多落在别人身上。而此时,当他面对这双眼神时,他才真正感受到它的恐怖。
凯撒.格林不断在心中逼迫自己不要屈服。他确实做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低头过。他将目光直勾勾地对准他的王,正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以不屈之态向他证明,他有资格替代他。
“是的。”凯撒艰难地说,感觉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他确实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之中,但心中燃起的斗志迫使他咬紧牙关坚定地说:
“哪怕,献祭掉整个格林家族也在所不惜。”
“不论对错?”
“只求利益。”
“呵,有意思。”杰弗里.昂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凯撒,声音浑厚、低沉,在宫殿中飘荡,如响彻深渊的阴沉之风,“终有一日,你会被钉死在这王座之上。”
“若命运如此,我欣然接受就是。”
两人沉默了一阵。
“很好,它是你的了。”
杰弗里.昂随手一摆,一股无形之力随之而来,操控着将那枚徽章,让其稳稳地别在凯撒.格林胸口之外。
“可是,我还猜出答案呢。”凯撒.格林此时流露出的惶恐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什么答案?”杰弗里.昂露出诧异地神色。
“那些大臣…”
“哦,”杰弗里.昂这才恍然大悟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我大势已去,想通过这个机会向你表忠心吧。”
“这不和规矩。”凯撒拳头攥紧,“您依旧是王。”
杰弗里.昂摊在王座上平静地说:“也就当到今天了。”
“可今天还未过去不是吗?”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按照国法,无辜缺勤,理应处以鞭刑。”凯撒厉声道。
“那你蓄意谋反应该怎么算?”杰弗里.昂笑眯眯地问,“我记得,好像不只鞭刑这么简单吧。”
“我只是遵循您的意愿。”
“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杰弗里.昂饶有兴趣地问,“我有下旨让你谋反吗?”
“那您大可以现在杀了我,”凯撒说,“只要割掉我的脑袋,整个计划就会不攻自破。”
“你想现在死吗?”
“若鲜血能唤醒您的良知,那这肉身舍就舍了吧,”凯撒淡然道,“只要您至此之后能好好管理这个国家,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杰弗里.昂眯起眼睛,沉默许久之后才露出一个笑容。“愚蠢,顽固,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