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过后,温度骤升,初冬的阳光自云层中洒下,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撩开天地间的帷幔,照亮了空气中每一颗细小的尘埃。
今日,上舍的学子们要操习弓马之术,是以司卿等人换过骑装后便跟随助教去了校场。
教授骑射的先生是禁军统领——殷季,他在盛京中素有冷面修罗的名号,折磨人手段层出不穷,犯人受刑后的身上基本没一块好皮。
太学中没人不惧他,在他的课上,众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得罪了这位活阎王。
此刻,校场上除了马蹄发出的‘哒哒’声外,再无其他。
“先活动活动筋骨,绕着校场跑十圈,再去马厩将马儿骑过来。”
语气微顿,身着玄色劲装的青年瞥了一眼站在最后排的司卿,又加了句:“还不会骑马的,牵过来也行。”
闻言,众人心中跟明镜似的,于是纷纷转过头去看向司卿。
莫长瑜倒是一点儿也不长记性,他轻嗤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你呢!殷兄!”
司卿表情淡淡,没予理会,反倒是一旁的薛礼回了句嘴:“干你屁事!”
莫长瑜正欲还嘴,却又瞥见马背上青年的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只狠狠瞪了一眼薛礼,随后便跟着其他人跑了起来。
权无心几个大步绕至司卿身旁,低声宽慰:“我才来也不会骑马,后面学着学着就会了,很简单的。”
骑马吗?自然是会的。
不仅骑马,飞禽走兽,山川草木,只要她想,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翠儿不会。
青年似乎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太妥当,于是来到两人面前,沉声问道:“殷卯,你可会骑马?”
司卿垂下眼帘,在别人看来,她应是不会的。
见她并未回答,青年也没再追问,只当她是默认了。
权无心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马上的青年,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司卿抬手制止:“先跑完这十圈再说其他的。”
翠儿粗活干得多,力气不算小,可跑步需要耗费不少体力,她身为女子,自比不上男子。
更何况,翠儿在恭王府里住了不少时日,养尊处优,无事可做,以往劳作累积下来的精神气都快给养没了。
不出司卿所料,跑到第八圈时,她脚步虚浮,仅凭信念支撑着。
幸而权无心一路跟着她,两人跑跑停停,速度虽慢,好在是跑完了规定的圈数。
就在铜锣被敲响的那一刻,司卿已然没了气力,只想瘫坐在地。
不料,屁股刚挨上地,身子还没坐稳,她就又被人给提溜了起来。
!
司卿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身后的青年正坐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正揪着她后背的衣襟。
“……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咳咳!学生……学生虽然是最后一个跑完的,但也没耽误大家的时间,怎的连坐也不能坐了?”
权无心悄悄扯了扯司卿垂下的衣袖,低声提醒:“表哥,先生也是为你好。”
为她好?
此刻,司卿整个人被殷季提着,双脚悬空,脖颈被衣料勒得生疼,浑身无力的她连动都动不了,再加上刚刚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现下嗓子又干又痛,只能发出细碎的喘息声。
见司卿如此羸弱,殷季眼底划过一抹不悦,冷声回道:“现在是没耽误时间,等你坐下后就不一定了。”
话音刚落,司卿便感觉后背一松,坠地的瞬间不禁往后踉跄了几步。
幸好权无心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司卿的胳膊:“表哥,跑圈后不能就地坐下,气血翻滚之际容易眩晕,得先走两步,缓和缓和再说。”
司卿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身体是不太抗造,才跑了十圈而已,就已经喘成这个样子,委实弱了些。
因身体不适而蹙起的眉心,直到此刻才渐渐舒展开来,她缓慢向前挪了两步,等稍微稳住身形后,才朝马背上的青年躬身行礼:“原是学生误会了先生。”
“无妨,你先休息,切记,不要私自上马。”
见司卿颔首应下,青年才调转马头,朝另一侧走去,眼底的不耐再也压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