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胸腔中酝酿着一记闷雷,上古神兽的尊严被如此轻蔑地挑衅。
猝然间,它周身空气微微扭曲,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将这污秽的妖树连同整片黑水潭彻底蒸发。
然而,就在力量即将奔涌而出的前一刻,一道冰冷的禁制如同枷锁般,在它神魂深处骤然收紧。
“金蟾,不可在妖界妄动神力,惊扰妖皇!”
金蟾庞大的身躯因强忍怒意而微微颤抖,脚下坚硬如铁的黑土被踩出道道裂痕,这种憋屈感让它几欲发狂。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旁观的司卿上前半步,衣袖轻轻拂过金蟾躁动的前肢,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微微侧首,用仅有金蟾能听清的声音低语:“蛮力破局,为下策。它所图的不过是满树怨灵,想得道飞升,走捷径罢了。若要破局,需从内部瓦解。”
金蟾瞬间明悟。
它巨大的头颅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瞳孔中的怒火渐熄。
老鬼树见金蟾气势一滞,不由得更加得意。
那干涩的笑声再次响起:“呵呵……神尊可是改变了主意?若是无事,便请回吧,小老儿还要继续清修,参悟这无上妖法!”
司卿勾了勾唇,清冽的嗓音落在一树怨灵耳畔:“尔等被囚于斯,日夜受其煎熬,妖力被夺,魂魄为食。可知它所修炼成功,尔等亦将魂飞魄散,成为它飞升路上最后的垫脚石,永无超生之日。如今,复仇之机已在眼前。”
“闭嘴!你在胡说什么!”老鬼树的眼睛直直瞪向司卿。
“自然是说实话。”言罢,司卿轻轻拍了拍金蟾的前肢。
金蟾深吸一口气,它背上那些金色的疙瘩微微亮起,并非释放神力,而是纯粹地彰显其血脉源头的尊贵。
须臾之间,一股让万妖本能地想要臣服的气息弥漫开来。
“吾乃上古神兽,见此暴行,当为汝等做主。放开神魂束缚,引吾气息入内,吾可助尔等挣脱枷锁!”
满树的怨灵开始挣扎,金蟾见状,继续道,“事后,许尔等一缕本源妖气,助尔等重入轮回!”
得到金蟾的承诺和司卿的指引,万千怨灵停止了无休止的哀嚎。它们不再被动地任老鬼树摆布,而是疯狂地反向抽取老鬼树的本源妖力。
同时,它们将那股来自吸魂灯的诡异吸力偷天换日。
下一刻,老鬼树惊恐地发现,它一直倚仗的吸魂灯,此刻竟在疯狂吸取它的魂魄。
老树庞大的树干迅速枯萎,缠绕的黑死之气被怨灵们撕扯,甚至分食。
不消片刻,老鬼树最后一声不甘的嘶鸣,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湮灭在死水潭上空。
而它所盘踞的那片地底,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里面正隐隐透出绿色的幽光。
金蟾冷哼一声,巨大的前爪猛地探入那窟窿之中,淤泥与秽物瞬间被它磅礴的妖力排开。
“给俺出来!”
金蟾目光一凝,爪上用力,只听“啵”的一声异响,一盏散发着诡异幽绿色的古灯被它强行拽了出来。
与此同时,失去了吸魂灯的压制,那万千怨灵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庞大的半透明云团,发出嗡嗡的悲鸣。
金蟾深吸一口气,背后那些金色的疙瘩再次亮起,分离出千万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妖气。
这些蕴含着上古本源力量的细丝,精准地没入每一个怨灵的体内。
如同久旱逢甘霖,怨灵们虚幻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身上的暴戾与痛苦之色迅速褪去,恢复了它们原本纯净的灵体模样。
它们停止了悲鸣,齐齐向着金蟾,发出充满感激的礼拜,随后化作点点莹白的光粒,缓缓升腾,径直穿透了沼泽上空浓厚的瘴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金蟾将吸魂灯小心收起,看向司卿,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此间事了。走,去迷雾林会会那只老藤妖!”
司卿微微颔首,一蟾一人身形一动,便离开了此地,径直投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迷雾之中。
越是接近迷雾林,周围的景物越发诡异。
坚实的土地逐渐被湿滑的苔藓取代,扭曲的树木枝干上挂满了如同垂死手臂般的藤蔓。
空气中的妖气不再像黑沼泽那般污浊暴烈,却变得更加粘稠,几乎无孔不入,仿佛每一缕雾气都带着蛊惑的力量。
能见度急剧下降,金蟾和司卿只能看清周身数丈的范围。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雾气的掩护下,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