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忱定然知道,她在郯国是为了渡劫,怪不得在诏狱内,他想救她……却又想杀了她。
那么他今日前来,是为了……
司卿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她知道东方忱此刻前来,绝不只是为了赏景。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声音依旧平稳无波:“青丘景致粗陋,难得几位殿下同时莅临,自是……不甚荣幸。”
东方泽闻言,嘴角的弧度又高了几分,折扇“唰”地一声展开,扇面上墨迹淋漓的山河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司卿姑娘过谦了,谁不知青丘之境,一步一景,皆是造化。”
“殿下过誉了,”说罢,司卿侧身抬手,“几位殿下,请!”
几人一同进了院子,东方泽的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庭院各处,最后落在那一簇闪动着莹莹星光的琉璃星蕊上。
“咦?此花倒是奇特,竟能自蕴光华,莫非是传说中的琉璃星蕊?想不到在姑娘院中得见,真是开了眼界。”
司卿顺着东方泽的视线看去,那簇花是她顺手栽的,倒不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淡淡回道:“二殿下好眼力,不过是些顽强的野花,偶然得了些机缘,勉强存活罢了,当不得殿下如此盛赞。”
她不愿在此物上多作纠缠,微微抬手,将三人引向院中一侧的石桌旁,“几位殿下,请这边坐。”
她又转向一旁紧绷着脸的云礼,语气温和:“云礼,去备茶。”
云礼抿了抿唇,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不情愿,但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阿姐。”
离开前,他终究没忍住,飞快地抬起眼,撇嘴瞪了一眼东方昊,才快步走向厨房。
不多时,云礼手脚麻利地端来了精致的茶点,又将杯盏一一奉到四人面前。
少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乖巧笑容,但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像裹着蜜糖的细针,精准地扎向旁人。
“大殿下,您可真是好福气呀!能娶到我阿姐这样才貌双全的九尾天狐,真是好运气!”
东方昊本就因司卿对他的疏离,心中略感不安,闻言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能得司卿妹子为妻,确是我东方昊几世修来的福分。”
云礼地嘴角轻轻撇了一下,随即又转向二皇子,一边递茶,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道:“二殿下平时都不来青丘的,我阿姐这才刚定下婚期,您就赶来青丘祝贺了,真是有心了。”
东方泽闻言,脸上神情不变,玉扇轻摇,慢悠悠地道:“青丘与皇室联姻,乃南荒大事,本殿身为皇室一员,自然关切。倒是云礼小兄弟,年纪不大,心思倒是玲珑剔透,难怪能得三弟信赖,常伴左右。”
云礼也不恼,嘻嘻一笑,最后将一杯茶端到东方忱面前,语气顿时变得亲近了许多,甚至还带着点抱怨:“三殿下,您可算是舍得出来走动了!前些日子您闭门不出,可闷坏了不少人,还以为您对这南荒的景致都没兴趣了呢。”
东方忱接过茶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目光依旧落在司卿身上,仿佛看穿她内心的波澜。
司卿端着茶杯,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对东方忱过于直白的目光浑然未觉。
随后,她抬起眼眸,清冷的目光落在云礼身上:“阿礼,我布置给你的那篇《凝神静气诀》,你参悟得如何了?若是无事,便回房继续修炼。”
云礼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连原本轻佻的眼尾都沉重了不少。
他看了看司卿,又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三位皇子,只得悻悻地应了一声:“……是,阿姐。”
少年撇撇嘴,低着头,磨磨蹭蹭地退出了正厅,临走前似乎还给了东方昊一记眼刀。
云礼离开后,厅内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显沉闷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二皇子好似似乎毫不在意,只见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抿了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
“大哥与司卿姑娘的婚事,定得正是时候。如今魔族蠢蠢欲动,边境不宁,军中士气难免有所影响。大哥身为储君,与九尾天狐的血脉联姻,此等大喜之事,正可借此机会,好好操办一番,定可振奋我妖族军心。”
他话语微顿,目光扫过东方泽,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司卿,继续道:“司卿姑娘妖力强横,血脉尊贵,日后与大哥并肩,定能成为我妖族一大助力。假以时日,我妖族必定能一扫阴霾,愈发强盛!届时,区区魔族,又何足道哉?”
东方昊的眉头却不禁皱了一下,他虽性子耿直,却并非愚钝,能感觉到这话里似乎藏着别的意味。
他不想让气氛继续僵持下去,更不愿司卿感到不自在,于是大手一挥,声音洪亮道:“泽弟说得是,婚事……自有礼官们操持。咱们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何必光坐着喝茶?”
他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东方忱,带着几分关切,“说起来,忱弟,我前几日听下面人说,你最近修炼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本源气息隐隐有些不稳,可别是走了岔道,伤了根基!”
东方忱应声回道:“多谢大哥关心,忱自当注意。”
“欸!”东方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豪爽地笑道,“光闷头修炼可不行,容易钻牛角尖!正好今日天气不错,咱们哥三个也有些时日没活动筋骨了。不如……去切磋切磋?一来给你疏解疏解郁气,二来也让为兄看看,你这段时间闭关,到底精进了多少。如何?”
东方忱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东方昊。
随即,他目光微转,掠过一旁嘴角微微勾起的东方泽,男子依旧轻摇玉扇,看来是有所准备。
东方忱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大哥有此兴致,忱,自当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