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唐给了她五分钟的时间消化这一切,然后才开口说:“秦真,接下来的话,请你仔细听我说。我曾经喜欢你,从初中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我一直都喜欢你。甚至毕业以后,我到了国外读书,都一直没有变心。也许你不知道,我在国外的这些年一直都密切关注你的情况,你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做朋友,身边有没有伴侣……这些我都知道。在向你解释清楚之前,我只想告诉你,我并没有所谓的未婚妻,甚至没有一个女朋友,因为我回国来的一切都只为了你。我希望你能考虑我,和我在一起。”
而同一时间,虚掩的门外,在两分钟前终于千辛万苦找到这里的程陆扬亲耳听到了孟唐的这段话。
那张总是傲慢又不可一世的面庞忽然间沉了下去,冰冷得恍若寒冬里不化的坚冰,而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也已经紧紧握成拳头。
一种没来由的滔天怒火瞬间燃烧。
那个姓孟的说什么?
整整十七年过去,他令屋内的女人念念不忘了这么久,而今她终于准备好要放下他,去迎接属于自己的人生了,他竟然又跑来她面前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肮脏话语?
卑鄙!恶心!
程陆扬想用全世界最难听的语言去攻击他,因为秦真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好到随便一个不认识的残疾女人她也会伸手相助,好到下雨天不顾自己却为了他这样一个总是对她恶语相向的混蛋奔波忙碌到半夜,好到可以不计较姓孟的冷眼旁观她陷入单相思苦恋十七年,仍愿意继续帮他的忙……
而他何德何能,值得秦真这样对他?
最令人忍无可忍的是,他竟然还敢来招惹她!?
程陆扬像是紧绷的弦,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砰地一声踹开了虚掩的门,大步冲了进去。
明亮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吊灯,像是要将窗外的疾风骤雨纷纷赶走一般,独留下一方安稳干燥的空间。
秦真恍若在梦中,耳边尚且回荡着孟唐温柔深情的话语,眼前是他好看得不染一尘一垢的干净容颜。
那些她过去以为的关于单相思的“事实”在被她盖棺定论多年以后,忽然间被全盘否定,而那个始作俑者告诉她:其实他也喜欢她。
秦真的大脑一片空白。
而这时候,大门口忽然传来重重的推门声,下一秒,程陆扬以凛冽灼人的姿态冲进屋子,在看清孟唐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一拳朝他砸过去。
这一拳来得又快又猛,孟唐压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重重地打了脸,一个踉跄退至墙角。
秦真惊叫了一声,却被程陆扬猛地拽住了手腕,被他挡在身后。
“你——”孟唐又惊又怒地想要指责程陆扬。
岂料程陆扬丝毫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怒火滔天地看着他。
素来好脾气的孟唐也变了脸色,右手捂在受到重击的侧脸上,定定地锁视着程陆扬牵着秦真的那只手上,眼神也逐渐冰冷下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又有什么资格要我闭嘴?”
“凭你对这个女人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凭你仗着她对你的喜爱狼心狗肺地让她一个人受苦,凭你恬不知耻地以为自己是绝世情圣、只要回国说点好话就可以弥补这么多年对她的漠视和绝情!”程陆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圣斗士的火光,眼神里更是喷出熊熊烈焰,“姓孟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要别人的时候,就可以像扔垃圾一样把人晾在角落里;等到你想起来了,忽然心血来潮了,别人就活该在被你晾了那么多年以后眼巴巴地接受你的告白,跪下来顶礼膜拜对你高呼万岁?”
这么说着,他又忍不住要冲上去打人。
孟唐已经完完全全站直了身子,用一种冷漠而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他:“我们的过去关你什么事?程先生,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一点。”
程陆扬简直想要仰天长笑:“过去?你们有什么过去?你也好意思提过去?你和她在一起过还是对她许诺过什么?你连她的喜欢都由始至终没有响应过,如此窝囊变态、丧心病狂地让她深陷泥沼,自己却冷眼旁观,你还有脸提什么过去?”
他指着孟唐的鼻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我程陆扬平生最恨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仗着有点资本,就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你打转!你既然当初没有回应过她,让她伤心难过了那么多年,现在哪怕有半点羞耻心和人性,也不该虚情假意地再来招惹她!你这个禽兽!人渣——”
“你说够了没有?”孟唐所有的好涵养都被程陆扬给消磨殆尽,温和的面容也变得冰冷肃杀起来,他朝前走了一步,越过程陆扬的身影望着怔在原地的秦真,眼神里带着些许歉疚,却毫不退缩地说,“我只想告诉你,秦真,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程陆扬对他这副情圣姿态简直忍无可忍了,当下又一次扬起拳头想动手,却被身后的秦真一把拽住了手腕。
“程陆扬!”她的声音又急又尖,显然是慌了,手上也用力地拽着他,努力地想把他拖回来。
程陆扬的脚步顿时停住,没有再往前踏。
“不要再打了!”她死死地抓住他的手,用一种勉力维持出来的镇定语气说,“可以了,我们走吧,好不好?快点,该走了!”
程陆扬的拳头僵在半空中,最终重重地落在腿边。他牵着秦真的手,面对孟唐一字一句地说:“今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打这个女人的主意,姓孟的,你自己准备好棺材,我会亲自来替你盖上。”
孟唐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秦真和程陆扬携手踏出大门,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眼神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
他也想追上去,可是现在的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如果当初他没有做出那种自私的决定,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他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这屋里的灯光太刺眼,把人的丑陋与无助照得无处遁形。
程陆扬一口气大声地说了那么多话,刚拉着秦真走进电梯,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嗓子又肿又痛,咳起来的感觉真是要命。
秦真下意识地去替他拍背:“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那只手就被程陆扬凶狠地挡开了,他憋着一口气忍住咳嗽,朝面前的女人忍无可忍地吼道:“怎么了?秦真,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处事风格像包子,没想到你脑袋里根本就装了只包子!我之前跟你说的还不够多吗?那个姓孟的怎么对你,你难道不清楚吗?我都说了他的房子不用你来操心了,你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讨人嫌吗?啊?”
因为一口气说太多,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一张脸也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咳嗽而涨得通红。
秦真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陆扬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深吸一口气,大概是看见她的脸色苍白得离谱,终于把语气放缓了那么一丁点:“人活一辈子,如果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别人的心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要顾及别人的感受,那你这辈子究竟是为谁而活?你顾及同学情谊没错,你选择笑脸迎人也没错,可是秦真,你好好想想那个男人对你做了些什么,对待他这种人有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他转过身去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今以后,不要再见他,不要再管他,房子的事情交给我,你把他重新拖黑。”
顿了顿,他惊觉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于是又咳嗽两声:“上一次我把他拖黑也是为你好,谁让你擅自把他拖出来的?”
电梯到了底层,他率先走出门去,而秦真慢慢地走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还在咳嗽,看来感冒很严重了。
他随手拿了两件搭配起来不那么赏心悦目的衣服裤子,看来是出门时太心急,没来得及仔细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