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龙就这样看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心中的那个猜测更加笃定起来。

果然是认不出的……当然是认不出的。

本来李倓就该是叶未晓这样的反应。

千千万万的江湖侠客在，千千万万的玩家在，李倓对“某位江湖大侠”的认知本就不可能固定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除非他们确实真正意义上的认识有相处过，这位脾气其实算不上太好建宁王才会对自己表现出这种古怪的熟稔。

是未来自己会进入他们的世界？还是他们世界过去的某个片段接壤到他们这个世界中得以被探索？

本来她确实不会做出这种猜想。但当自己就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人时，娇龙对周遭发生的所有事情第一猜测就不由自主往这上面靠——逻辑过于圆满，甚至圆满到都要让她形成路径依赖了。

“叶大人！大侠！你们二人这是在做什么？”

尖细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慌张由远及近奔走而来，娇龙视线一转，就见到一个小黄门气喘吁吁地跑到叶未晓身边，神色紧张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叶未晓，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选择和更熟悉的叶未晓吐出指令。

“太子殿下那儿正催着您二位回去呢，”他声音越发轻柔，身子都下意识往叶未晓身后藏了半截，“……咱们这还回去吗？”

虽然觉得大概不会有人抗旨不从，但要面圣的这位不仅是个白身还是个江湖中人，小黄门有些拿不准这会儿的局面下她会不会一走了之，婉转又谨慎地提醒道：“陛下大抵也已经等了半晌了。”

“我将人带到皇上那处便回去。”

这情况大抵是打不起来了，叶未晓反手将链刃背到身后，心中思忖不管自己是中毒了还是中咒了以至记不起这位“大侠”的脾性，都等面圣这件事结束后再找人给自己看看。

娇龙心想你倒是担心太子的安危不让我见到李俶，李亨的生命就一点都不带关心打算直接把我甩过去是吧？

不过想到这是李唐皇室，太子亲卫会是这个反应甚至好像都不算太过奇怪。

“走吧大侠，”叶未晓还是这样称呼这个陌生人，“耽误时间已经够长了，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

从飞檐上纵身跃下的身形固然轻盈灵巧，但叶未晓毕竟是吴钩台台首姬别情的大弟子，自然不难看出在这种灵巧之下是一种异样古怪的僵硬与刻板。

这种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身法招数基本上只在那些初出茅庐或者从未与人真刀真枪碰撞过的练家子身上出现过，但这江湖客虽不算赫赫有名，但江湖名声也确实流传已久。以她闯荡江湖的年龄根本不该是这样的身手与反应，方才对招他就注意到了这点，这会儿再看，果然并非错觉。

真是奇了。

叶未晓想。

往日怎么竟从来没留意到过这点？不对不对，差点被这贼人给绕进去了，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可能留意不到，多半是因为自己如今中计了才什么都不记得了。

“劳烦叶大人，劳烦公公了。”

收起判官笔后这位江湖侠客身上就看不出什么锋芒。小黄门眼尾余光小心翼翼打量着她，还是觉得是城中巡守的金吾卫更骇人些。

不过他也没见过多少江湖人。

上回江湖人士这样蒙得圣恩拜见皇上、还得到赏赐的事情还在天宝年间。他年岁不大，只听过杜工部那首大名鼎鼎的“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哪怕不识字，听着都能想到那位公孙大娘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又舞艺高超。

再然后、再然后……

就是长长久久的乱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