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星灯微微颔首朝那太监示意,太监立刻招呼人将车马赶过来,伺候那师徒二人上了车往宫中赶去。
尹星灯问道:“来了几人?年岁如何?可说是为何而来?”
外面驭座上的太监恭声答道:“回国师大人,来了两人,一男一女,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只说是领师尊之命求见国师,余者只字未提。”
尹星灯淡淡“嗯”了一声面向林瑶:“看来是两个小辈,瑶儿不必紧张,从容应对即可,咱们星辰宫的弟子也不差,莫要怯场。”
林瑶点点头,眸底显然闪过些许期待的光芒,随后瞥向尹星灯指根的海棠花,略有些尴尬地提醒道:“师父,这个还是先取下来吧……”
尹星灯看着她随即了然一笑,只见那杏叶大小的缠丝海棠化作一枚浅金色戒指,戒指上的五瓣海棠犹如璀璨的红宝石,花瓣边缘有金丝缠绕,颇为精致玲珑,如此环贴在他肤白骨润的指根,红者愈发鲜妍明媚,白者越发苍冷清贵。若这戒指有灵性或许都要引以为豪,能佩戴在此人身上是自己修了几辈子的福分。
而本人盯着林瑶的眸光灼灼,仿佛在说“为师都听你的”,某弟子顿感无地自容,被盯得丢盔弃甲别过脸看向车窗外。
由宫人提着灯带领着进入鸣鹤馆,尹星灯在前,林瑶在侧后方跟随,宫女通报了“国师驾到”之后,林瑶看到客厅里东边椅子上并排坐着的两个人站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拱手行礼,身上梵净山弟子校服穿得整整齐齐,天青色交领广袖衫外面罩着一层如烟似雾的白色薄纱,系着绣有洁白六瓣两重莲的月白色掐银边腰封,轻盈中又不失端庄,一举一动广袖飘飘,亭亭如湖中净莲,大概是顾忌礼仪身上却不见佩戴法器。
两人异口同声道:“梵净山弟子叶斐(盛祁星)拜见宫主!”
尹星灯浅垂腰间的手展平微微向上一抬,声音带着几分冷肃脸上却又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两位小友不必如此拘礼,都是自家人,请坐。”
林瑶许久没见正经成这样的师父了,求两位仙友多在星辰宫待几天吧!
尹星灯落于上方主座,林瑶刚在他身后站定,尹星灯侧目向那两人道:“这是本座的大弟子林瑶。”随后向林瑶微抬下巴示意。
林瑶款款自他身后走出行至叶斐、盛祁星面前,那两人又连忙站起,相互施礼问好。
“叶师兄、盛师姐好。”
“林师妹好。”
见面过后步入了正题,三人各自落座,尹星灯接过宫女奉上的香茶,单手扣着微烫的茶盏在手中轻轻摇晃,状似随意地问道:“叶掌门可还好。”
右侧首座的叶斐微微颔首,语气平缓地笑答:“家师一向都好,派中事务虽多但好在有各位师叔辅佐,也算条理有序。”
尹星灯又道:“两位小友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事?不妨直说。”
叶斐侃侃而谈,显得从容不迫,颇有名门大派首席弟子的风范:“尹宫主料事如神,果然如此,只因我派自十九年前于槐荫镇一战中损伤惨重,如今更是三峰无主、派中弟子凋零,是以掌门与诸位师叔商议招收新秀、举行雨露试炼,诚邀天下英才参会,久闻宫主担任朝中要职,出将入相、统辖宇内,还请宫主协助我派宣传造势,届时若宫主愿赏光参会,我派欢迎之至,必当扫榻相迎。”
尹星灯忍着想打断的冲动听这位小叶同学转文,简直想吐血,叭叭叭一长篇下来一句话就能概括了:我们要招新弟子了你给打个广告吧!
那名女弟子盛祁星从袖口里摸出一份靛蓝色小册子并一份书信双手奉上,恭声道:“这是我派叶掌门亲笔所书的请柬以及蘅泽君亲笔书信一封,请宫主惠见。”
林瑶连忙接过转交给了尹星灯。
尹星灯先打开那封请帖看了看,大致跟叶斐所说的相差不多,只不过更加凝练概括、措辞得体、语气诚恳,落款盖了两枚金印,一枚是梵净山六瓣两重莲的门派图腾,另一枚自然是掌门叶静秋的私印。
那份信尹星灯没有现场拆开看,而是揣进了袖子里,既然是宋霜写的,无非是一些私事。
尹星灯将请帖微微向旁边一递,林瑶上前一步接了过去,他这才抿了口手里的茶,淡然道:“叶掌门抬爱了,尹某不过红尘之中一富贵闲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
听了这话叶斐与盛祁星对视一眼,前者还算镇定,后者却有些坐不住了。
尹星灯又恰逢其时道:“不过,既然是叶掌门与诸位仙僚错信,两位小友又千里迢迢送信过来,某虽不才,愿竭驽钝。”
叶、盛二人一听这话齐齐起身拱手:“晚辈代梵净山谢过宫主,有劳清神。”
尹星灯笑道:“两位远道而来,于情于理也该在星辰宫做客几日,也好让尹某尽地主之谊,还望两位莫要推辞。”
叶、盛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拱手施礼:“既是宫主盛情相邀,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多有叨扰了。”
回星辰宫的路上,尹星灯独乘一车在前,林瑶跟叶斐、盛祁星三人乘车在后,林瑶又道了辛苦,询问两人有何忌口、喜好,那二人也问候几句,本就年纪相仿,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
叶斐看向温柔娴静的林瑶,眸光微含欣赏之色,温声笑道:“说起来,祁星你跟林师妹所修同属占星一脉,你们二人应该有的聊了。”
盛祁星微嗔道:“师兄你不要瞎说,我师尊早就把占星术遗弃了八百年了好不好,现在一心扑到炼器上去了,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造废铁炉,苦了我们摇情峰的弟子,天天被丢出去挖矿石,我这手都快起茧子了。”
林瑶掩唇一笑,眉眼弯弯:“没想到美名在外的摇情君还有这样的一面,倒是性情中人,只可惜林瑶暂时无缘得见。”
盛祁星摇摇头:“岂止是他,我感觉梵净山的峰主就没几个正常的,三师伯一讲话第一排恨不得打伞听,还好意思腆脸问我为什么带面纱?严肃的简直跟活阎王一样,一节课憋到肚子疼愣是不敢上厕所,洒脱的又太过放纵弟子,导致大家天天逃课,还有个最不靠谱的花小师叔,讲个课东拉西扯三纸无驴,他倒是人缘好,就是没一个顺利结课的,别人都是知识里有水分,他是水分里有知识。”
盛祁星回忆起这位奇葩花小师叔授课的模样简直能当场吐血,当初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举手激情开麦:花师叔,您这么水课程掌门真的没有意见吗?
当时那位奇葩峰主微微一笑道:这位同学提出的问题非常的好,至于掌门为什么要选我授课呢,这个问题还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当初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梵净山一直坚持吃素的原因,说起这个我还是得说道掌门两句,咱又不是兔子,说起这个兔子,你们十师叔养的兔子到底是让谁烤了?你说说你这孩子……你怎么能吃独食呢?下不为例啊,下课!
叶斐忍不住扶额,可怕的是盛祁星说的全是实话,虽然但是,师妹你倒是顾及一下咱家长辈们的颜面啊!
看着师妹还在发牢骚忍不住打圆场,悄悄拉她衣袖:“师妹啊,我们此行是来招生来了,不是给梵净山抹黑来了……”
盛祁星不动声色地拽回自己的衣袖,娇嗔一声:“林师妹又不会加入梵净山你怕什么,到时候我们去忽悠别的怨种不就行了?”
紧接着她一拍车壁,义愤填膺:“说起花焚熠我就来气,要不是他我那门南蘋洲语言学就不会挂,害我竞选门派首席失败了!真是气死我了,活该他被取消授课资格!”
叶斐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盯着还在生闷气的盛祁星,忍不住问道:“师妹,掌门收到的那些举报信里是不是也有你的份?”
盛祁星冷哼,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八百多封恶意差评和投诉信都是我写的,摇情峰牌活字印刷机你值得拥有。”
叶斐感到一阵恶寒,发誓以后惹谁都不惹女人,尤其是旁边这个叫盛祁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