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傍晚了吗?”
“我想是的,伙计。”
坎特劳尔不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死硬派。特别是对于员工来说,什么时候走是他们的事,多做活或少做活区别的只是酬劳。埃特也知道他是这样的习惯,而对于自己而言不急用钱的时候没必要加班。
打了个招呼后,埃特起身准备回家。安柏德的集训一般来说不会很晚,这个时间应该也已经到家了。
“埃坦尔?”
进门的时候,恰巧看到正坐在床上的年轻人笑着问候。埃特有些意外他竟没有坐在画板前面刷刷动笔。不过他隐隐感觉到安柏德的心情十分不错——这已经从他含着笑意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中溢出来了。
埃特走到橱柜前。“单是坎贝尔导师的表扬应该不至于让你如此开心吧?”
“有那么明显吗?”安柏德这回是不想再隐藏了,干脆笑出了声,“好吧,不过确实是件好事。”
“怎么说?”
年轻人起身,凑近埃特,正好撞见他看过来的目光。
“猜猜是谁的速写作业被格勒温尔先生看上了啊?”他上挑的半边眉毛带着点玩味和吊人胃口,埃特愣了一下,回忆着慢慢说道:“格勒温尔……你是说,你那个乌特勒支委员会的会长,罗马艺术界的泰斗?”
“乌得勒支。”年轻人下意识纠正。实在不是埃特称赞格勒温尔,只是安柏德每次提起他时,总要加上这么些前缀,所以埃特顺口也就说出来了。话音刚落,安柏德似乎笑容更甚。
“嗯哼,没错儿。”
安柏德的画作被艺术元老看上似乎并不是一件出人意料的事,连埃特都不觉得震惊,更何况安柏德自己。这样说来,好消息还在后头。
“……被他看上,可以被展览吗?”
年轻人笑意不减,弯腰凑得更近了些。“是的,会被展览,而且会展览在乌得勒支委员会的大厅里。”
将一个人的画作展览在委员会大厅里,那么意义就不明而喻了——乌得勒支委员会,向安柏德抛出了橄榄枝。
真要说的话,加入任何一个画派的委员会,所需要的是画技,和让别人看到画技的本事。乌得勒支委员会中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领域奇才。正是因为这样,它才够格专门开展集训营来招揽人才。埃特虽然不清楚入围的条件,但是看安柏德欣喜的模样,仿佛这就是他一直追求的。
“恭喜你,费斯。”埃特展颜,鲜少地露出笑容,“我想,我们需要喝一杯庆功酒?”
安柏德闻言,心情更加愉悦,吹了声口哨道:“荣幸之至。”
.
“……”
“你说这瓶葡萄酒要多少?一百欧元??”
身着西装的服务生淡淡笑着。“是的,先生。因为这是名酒‘红魔鬼’……”
埃特皱皱眉,安柏德的收入来源并不是很稳定,仅仅够支撑房租,这样的额外开销着实是巨大。安柏德还要和那服务生争执,只听对面的人说:“没有更便宜的了,是吗?”
“是的,先生。”
埃特轻轻叹了口气,“那就这瓶。”
“埃坦尔…!”安柏德急切地看向埃特,后者只是回给他一个宽仁的眼神。
“好的,先生。”那服务生笑容似乎更大了些,转头去拿所谓的“红魔鬼”。
“埃坦尔……”安柏德沉声,语气里有些无措,“这太贵了……”
埃特耸耸肩。“就这么一回。”
年轻人张了张口,“……别开玩笑,埃特,我比谁都清楚你不是会挥霍钱的人。”他似乎泄气似的低下头,“我也清楚……你赚这些钱要多累。”
埃特看着对面的人,手比脑子快,力道不大地拍拍他的肩。
“别自顾自内疚了,画家先生。这可是你的庆功酒。”
安柏德牵了牵嘴角,“谢谢你……埃坦尔。”
“那可不敢当。”埃特抱胸,半开玩笑说,“等你以后名利双收了,我可不一定要问你要多少好处。”
“你要多少好处都行。”年轻人看着埃特,后者后知后觉他许诺般的语气,“只要你还在我身边的话。”
“……”埃特别过头,那如同火钳一样的炽热感又再次袭来——真是难以令人不感动的话语。
那瓶葡萄酒被服务生单用一个盘子端过来,独属于葡萄酒的紫色里掺了些深红色,有些妖冶的味道。
等那服务生走了之后,安柏德悄悄附耳对埃特说:“我打赌这一定是葡萄汁兑了红酒。”
“尝尝再说吧。”埃特满上一个高脚杯后,递给安柏德。
年轻人眸光一转,取了另一只高脚杯,照样倒满,与埃特递过来的那只轻轻一碰。
“Cheers.”
埃特见此,无奈笑笑,随后将那酒一饮而尽。他曾经听闻有评价葡萄酒的“酒体”“酸度”,但现在尝到嘴里只觉得又酸又甜,而且绝不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