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风消雨歇力终尽 浓雾笼心意难平 上 大雨停止了。铁牛与黄河凶兽的战斗也停止了，虽然绷断了一根铁索，但铁牛和胡人总算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天神们都散去了。人间的杀伐也有了结果。但凡出手了的人，非死即伤。本是二十余人来追拿卫清三人，现在还能站起来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卫清的斗笠早就不知到哪里去了，发髻散乱，满身血污，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他握着两截金枪单膝跪地，垂着头不住喘着粗气，显然已无再战之力。卫清的金枪本就是由三截组成，第三截也有一个枪头。因双枪的功夫狠辣，所以他很少使用，今日为了拦住这些人，他将双枪的功夫也都施展了出来，可惜还是寡不敌众。风恕己、方敬等还活着的人，围住了卫清，但无人愿意率先上前。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其中唐冷伤势最重，右肩被甩手箭刺穿后，整条右臂不能动弹。

吴见义拄着断了的藤蛇棒，拖着伤腿也凑了上来，口中骂道：“奶奶的，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难对付，害老子受了这么重的伤。”

吴见义的腿是被唐冷的飞刀刺伤的，刚刚受伤时头脑混沌，他还敢大骂唐冷，现下疼痛渐止，他的脑子清醒了，哪里还敢说唐冷的不是？索性推到卫清头上。

一旁的梅生礼道：“吴兄别说了，咱们休整一下去追柳飞燕姐弟才是要紧的事。”

梅生礼了解吴见义的性子，怕他多言招来祸患。

吴见义不为所动，面露淫邪道：“卫清害老子流了这么多血，她那个婆娘倒是人间极品，待抓到那个婆娘，老子非得要她好好补偿不可。”

吴见义是下流小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人大感不适。林翼飞本来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事，但是按捺不住，说道：“吴兄弟口下留德才是。”

吴见义斜眼看着林翼飞，啐了一口不屑道：“方才做了乌龟，现在还好意思聒噪？”

没有人想到吴见义说话会这样难听，“铁枪镇中州”林翼飞可是能消遣的？林翼飞面色阴沉，胡须乱颤，提着铁枪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方敬等人默不作声想要看场笑话。

梅生礼见状不妙，赶紧推了吴见义一把，示意他莫乱说话，同时向林翼飞赔礼道：“吴见义受了伤，情绪激动，这才胡言，万望林大侠见谅。咱们同路而来，还要同路回去，还望林大侠可以念些香火情。回头见到了尊夫人和令爱、令郎，梅某定会多备上几份礼物赔罪。”

林翼飞闻言变得面色惨白，双眉紧皱，生生收回了迈到一半的脚，不再向前，旋即转向别处，闭目而立。

众人见状猜到林翼飞与梅生礼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以林翼飞的性子早该冲杀过来才是，但是无人想要探其究竟，毕竟无论是林翼飞受辱还是吴见义倒霉都是一场笑话。

梅生礼见林翼飞不再上前，暗叫侥幸。

吴见义倒似什么都不在乎了一般，主动向卫清走了过去。他见卫清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于是想要折辱于他。就在吴见义离卫清三步远的时候，本该无力的卫清突然大叫一声，从地上弹起扑向吴见义。吴见义始料未及，无处躲闪，被卫清扑个正着向后跌倒，同时不住惨叫。卫清整个人压在吴见义的身上。

梅生礼等人立刻上前拉开了卫清。这时梅生礼等人见到吴见义的小腹插着两截金枪，肠子都流了出来。吴见义已经停了哭叫，满面惊恐，瞪大了眼睛，是活不成了。

谁也没有想到卫清伤成这样居然还能伤人，若不是吴见义做了这个冤死鬼，还不知谁要倒霉，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哪里知道，其实卫清早就已经精疲力竭，动都动不了一下，可是方才他听到吴见义出言放肆侮辱柳飞燕，心中激起一腔怒火，生出一股力量来助他手刃吴见义。现在他彻底耗尽了周身力气，再也站不起来了。

事后有人统计了一下，这一战卫清亲手杀死了十九人，伤五人，败一人，而他自己的身上则有着大小二十四处伤口，其中四处深可见骨。这一战之惨烈，举世罕有。可即便如此，明日有人路过此地，见到黄土上的那几片暗红时，也不会深究在这场大雨里发生了什么。滚滚黄河水带走了岸上悲怆的故事。

百胜门乃是第五长琴一手所创，经过其三十余年经营，门徒有一千余人。不过真正得到第五长琴亲传的只有十三人。他的七弟子邵君良出生于商贾之家，家财万贯，所住之地离张家堡不远，名曰“自在庄”。邵君良少年时拜在第五长琴门下学艺，因其平日仗义疏财，兼之黄面金睛，在江湖上得了一个“再世秦琼”的名号。其父病故后，他就回家继承了家业，不再在江湖上行走，还花钱捐了个闲官，过起太平日子来。卫清怕给他带来麻烦，本不愿找他相助，但是邵君良却是忠义之人。当他听说卫清要在张家堡出现时，便自告奋勇愿意前去接应。第五长琴左右思量之后决定把自在庄作为接应的第二站以掩人耳目。

当冯怀音带着柳飞燕和柳一闻到达时，邵君良早就备好了一切使用之物，可是柳家姐弟哪有休息的心思？二人倚门等候。冯怀音和邵君良也是焦急得很，可他们不敢在柳家姐弟面前表露出来。

到了日落时分，尚鹰扬和卫清也没有回来。冯怀音和邵君良好说歹说才将柳家姐弟劝到客房休息。邵君良吩咐自己的夫人、姬妾陪着柳飞燕，自己与冯怀音伴着柳一闻。

虽然疲惫不堪，可是谁又能睡得着呢？

次日一早，柳飞燕和柳一闻就又到正门处等候。适时大雾弥漫，几乎不可方物。不知多久之后，浓雾中传来銮铃的声响。柳飞燕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柳一闻跳到石鼓上翘首以盼。慢慢地，一条人影出现了，只有一人一马，柳飞燕的心又坠下去了，不自觉地倚在了门框上。柳一闻跑跳着迎了上去，口中呼喊着“姐夫”。等离近了，他才发现回来的是尚鹰扬。可尚鹰扬牵的马是白龙驹！现在的白龙驹满身泥泞，鬃毛都黏到了一起，垂着头，脚步沉重，显然已是疲惫不堪，哪有半点昨日的神气？

柳一闻见状，赶忙问道：“姐夫在哪里？”

尚鹰扬摇了摇头，朝着柳飞燕道：“小弟晚了一步，到蒲津渡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左右搜寻了一下也没有线索，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师兄的马，就先带了回来。”

顿了一顿，尚鹰扬又道：“大师兄武功高强，纵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也是来去自如，谁能困得住他？现在多半是被什么闲事耽误了。嫂嫂毋庸着急，等一下小弟再去找。”

尚鹰扬始终没有看向柳飞燕的眼睛。他害怕看到那满怀期待的目光变得绝望。当他到达蒲津渡的时候，梅生礼、风恕己等人早就带着卫清离开了。岸边剩下的只有几匹死马、散落的暗器以及摊摊血迹，他搜寻了一夜也找到一点踪迹。这些事情尚鹰扬自是不会说。

柳飞燕闻言头晕目眩，身子不由一颤险些摔倒，邵君良的家眷们赶忙将她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