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颜卿的行为看似疯狂自毁,但每一步都精准地引导、聚焦、甚至“利用”了怨念的流向。
风险:已达峰值,下一秒就可能死亡。
收益:或许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渺茫的机会。
信任度: ……基于之前数次颜卿看似胡闹,却最终奏效的行为,基于此刻颜卿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近乎偏执的疯狂信任……赌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那黑色巨兽一般的怨气,已经张开巨口,要将他彻底吞噬!
沈决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从冰冷的僵直中,抢回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他无视了那几乎要,碾碎灵魂的冰冷和痛苦,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猛地向侧面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怨气最锋锐的正面冲击!
同时,沈决在翻滚中右手如电般探出,目标并非攻击,而是……一把死死抓住了那枚悬浮在新娘胸前,作为一切怨念源头的双鱼戏珠血玉珮!
“啊——!!!!!!”
新娘发出了凄厉尖锐到,如超声波一般,超越人耳听觉极限的尖叫,仿佛最珍视的圣物被亵渎,最深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
所有的怨气瞬间沸腾,以更加疯狂的态势涌向沈决,要将他连同那玉珮一起彻底湮灭!
但就在沈决触碰到玉珮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极致痛苦、绝望、悲伤、以及一丝微弱甜蜜的记忆碎片,似决堤的洪荒巨浪,强行冲垮了他的精神防御,蛮横地涌入他的脑海!
……阳光明媚的溪边,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女赤足浣纱,歌声清脆,与一个躲在树后偷看的,清贫书生眉眼传情,偷偷将一枚温润的玉珮塞入他手中,脸颊绯红。
……昏暗的油灯下,少女跪在严厉的父母面前,泪如雨下,抗拒着嫁给年迈富商的命运,窗外传来书生坚定的低语:“等我,阿月,我定高中归来,风风光光娶你过门!”炽热的希望与焦灼的等待。
……冰冷的破庙,暴雨如注,书生拿着两人凑了许久的,少得可怜的盘缠,和那枚定情的玉珮,眼神闪烁,声音冰冷:“阿月……你我终究云泥之别……忘了我吧……”
……唢呐喧天,却不是喜乐。
少女穿着被迫穿上的大红嫁衣,盖头下泪已流干,在经过那座熟悉的石桥时,她猛地挣脱了送亲队伍,纵身跳入了寒冷的河水之中,手中紧紧攥着一只褪色的香囊。
“原来……如此……”沈决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消化着这些,汹涌澎湃的情感记忆洪流。
这庞大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极致痛苦,几乎要冲垮他建立在绝对理性上的堤坝。
沈决看向那怨气滔天的新娘,冰冷的眼神中,第一次染上了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基于理解的……沉重。
所有的怨念,皆源于最炽热的爱,化作最冰冷的背叛。
而此刻,颜卿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的戏谑疯狂,而是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庄重而空灵的韵律,仿佛在吟唱最后的安魂曲。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礼——成——!夫妻对拜——!前尘旧怨,至此皆休——!恩已断,义已绝,尘归尘,土归土——!黄泉路远,莫再回头——!”
颜卿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新娘身后,双手结着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手印,每一次落下,都让新娘剧烈震荡的怨气奇异地平复一丝。
他并非在攻击,而是在引导,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方式,引导着这股积累了百年的,庞大而痛苦的怨念,沿着冥婚仪式应有的轨迹,进行最后的“完成”与“消散”。
沈决福至心灵,他忍着脑海中翻江倒海的记忆冲击,和周围刺骨的寒冷,强撑着站起身,对着新娘的方向,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
这一拜,无关风月,并非认罪,而更像是一种迟来的、跨越百年的……仪式性的告解与送别。
新娘的身影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滔天的怨气,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的出口,又像是终于听到了那句,等待百年的“结束”。
新娘开始剧烈地波动沸腾,然后如同退潮般,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悲伤,缓缓地,却又不可逆转地开始消散。
那件悬浮的嫁衣,无力地飘落在地,化作点点飞灰。
新娘头上的红盖头也悄然滑落,露出一张清秀却苍白透明的脸,那双曾经充满刻骨怨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一丝……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
她深深地看了沈决一眼,或者说,透过他看着那个负心人,又复杂地看了看一旁气喘吁吁,脸色也有些发白却眼神亮得惊人的颜卿。
最终,目光落在那枚被沈决紧紧握着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玉珮上。
她微微点了点头,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化作无数闪烁着微光的萤火,像是逆流的星辰,缓缓上升,最终彻底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