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瞭望塔上,无人舰锁定了他们。几十架雪白的战斗型无人舰离弦之箭一般向景末冲来,二人跳上常寒千早就准备好的一辆敞篷悬浮车,暂时没有战斗能力的景末被按在驾驶位,手里塞了个方向盘。
“往西北方向开,我的星舰在那里。这些我解决!”常寒千摁向自己腰间,扭转一个合金方块,玄色机甲包裹住他全身,高举手臂,蓄势已久的激光“砰——”一声,从炮膛里炸了出去,打掉了无人舰的一个翼,无人舰冒出滚滚黑烟,维持不住平衡斜着落地,爆破声传遍空旷的红石原野,却吸引了更多的无人舰飞往这个方向。
“我不会开啊!”景末咔哒咔哒转着车钥匙,手心都出了汗。
站在座椅上姿势帅气背对着景末的常寒千脚下一滑又站稳,扭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罕见的空白和愕然,“你不会开悬浮车?”
“我一直开的星舰,没考过悬浮车驾照。”把那钥匙拧了几圈,“啪啪”就是打不出火,一架无人舰的腹部伸出九发导弹,锁定目标,解除保险。
糟了,常寒千的眸子里倒映着彗星般拖着鲜红尾巴的导弹,一切都好像放慢了,大脑的高速旋转与身体的迟缓逼的他额角缓缓流下一滴冷汗——
导弹撞击地面炸出大块碎石与红土,漫天的烟尘被烈风嘶喊呼啸着搅弄,一辆破旧的悬浮车从下坡腾空而起冲出浓烟,几乎是在半空滑行了十多米,才轰然落地,拐过一个惊险至极的大弯,后轮与地面擦出一串火光流星。
“我去!”景末握着方向盘,频频回头,难掩兴奋。
是的,千钧一发之际,常寒千击落了五枚导弹,剩下四枚会落在他们刚才的位置。但在炮弹落下的前一秒,景末终于发动了悬浮车,一脚油门踩到底,方向盘左右狂摆车子躲过了导弹。弹道变幻莫测,景末本人的作风更是诡谲大胆到机器都无法预判。
景末从来没研究过悬浮车的构造,但一上手发现和星舰大差不差,在这崎岖陡峭的石路上不要命似的往前开,把一辆接近报废的商务车开成了越野车。
常寒千在晃荡中稳住身形,肩上架着的激光武器不遗余力地输出,“嘭嘭!嘭!嘭!”专挑无人舰的发动机位置打。
可一对上百本就不公平,一个漏网之鱼从侧面擦过,尖锐的翼差点削掉常寒千的脑袋,他猛地下腰,反手抽出蛇形刀,淬了精神力的刃可比激光武器威力更甚。
一刀从无人舰中间划过,它甚至在惯性下向一边滑行了一段距离,才被整齐地一分为二,牵连了附近的几架,引发一连串爆炸。
即使是在逃命,景末也忍不住小小地惊呼,常寒千刀法更好了。常寒千没回头,只是后面用刀用的更勤。
景末辨认着千篇一律的红石,在看到一处颜色更深的红痕时一个急刹车,常寒千一踉跄,激光打偏,在半空开了花。
裂谷!
两人对视一眼后迅速弃车。机甲状态的常寒千完全可以带着他飞跃这个深不见底长度连绵十多公里的裂谷,可悬浮车不行。
从谷底呼呼往上灌的冲天狂风似乎夹杂了一点别的声音,雪白的无人舰像一群迁徙的鸟,从谷底哗啦啦飞了上来,将他们俩团团围住。
激光武器使用过度彻底报废,常寒千掰下它再随手一丢,烫的石头啪嚓一声炸开。四肢脖颈上的东西锁住了景末的精神力,体内余毒未清,他相当于废人一个。
常寒千沉静的眸子如一块黑玉,双蛇刃在如此激烈嘶鸣的狂风中不动如山,按捺不住的无人舰从高处俯冲而下,直直朝着他的首级。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所有无人舰一拥而上,黑与白的厮杀追逐似乎是一场无休止的乱斗,景末被护在中央,成了双方都想争夺,却不敢伤了的脆弱玻璃人。
兜着景末头罩的大网被蛇形刃削成碎片,景末既不能离常寒千太远免得被无人舰捡漏抓走,也不能离他太近免得被误伤。可人终究抵不过金属骨骼,常寒千被消耗的太多了,机甲上伤痕累累,一只机械手臂都被拆了下来。
一个疲惫状态下的不慎,常寒千被无人舰顶飞,生生飞过那道裂谷,落在了另一边。
“景末!”常寒千扯着嗓子喊,想冲回去却动不了。他腿断了,夹在机甲里,现在才察觉到钻心的痛。连一只猎蝇都钻不过的白色区域里,他再看不到那抹群青色的身影。
我失败了,常寒千被风沙刺的红了眼,大口喘着气。忽然,一切都静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思考,一股几乎能冻结灵魂的气浪呈波状横推出去,强烈的能量将他掀飞了个跟头,被狂颤乱舞的能量拦腰砍断的红石柱咕噜噜滚下来,坠进裂谷。
常寒千艰难地爬起来,在漫天雪花片里定睛一看,全部都是无人舰的碎片。
他焦急地再看,与同样大喘着气,惊魂未定的景末对上了视线。
重重地眨了下眼睛,景末似乎要驱散某些东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景末忽然咧开一口白牙,狂放张扬的明媚笑面比黎明时分初升的光体还要耀眼。“快来接我!”
好,常寒千在心里说。
坐上星舰火速离开十九星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那一招叫什么?”
景末把遮挡住视线的发丝往后扒拉,“叫做,遇到危险时,默念恋人的名字,他就会出现。”
什么?常寒千表情有些古怪。景末面带着他看不懂的笑,不禁想起,当时被重重包围时,他都已经准备好从裂谷跳下去了,反正不能便宜祁允。在滚沸的情绪冷却的一刹那,他迟钝地想起,他和小毋分开的五年,他都在留意他的情况,本人却未露面。
一定是有什么留在自己身边东西,可以把自己的讯息传达给他,再结合诡噬者的习性,不难想到殷毋留下的是肢体。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他在刺破耳膜的引擎轰鸣中,默念小毋救我,然后心下猛地一轻。
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