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打着我的旗号呢,我本人并不知情。”裴山似乎觉得室内温度太低,抬了抬手,机器人管家体贴地将温度调高,飘洒的雪花融成细雨,在半空中又被热风蒸干。
“那好,我们再来聊聊那个卷头发的事吧。”
眉尖凝了一瞬然后舒展开,裴山微微颔首,嗓音沉稳如山,“愿闻其详。”
“根据尸检报告,卷头发死于血管爆裂,口腔喉管肺部却有不明黑色液体,是具象化的精神力。这不是多伦特动的手,是死者上面的人觉得他已经无用,留着反而会暴露更多细节才灭口的吗?”
景末悠悠道来,眼睛却死死锁定裴山,“我记得裴家训练精神力时特别舍得对自己人下狠手,裴家三百年前出现过一个3S级强者,他濒死时被后代从身体里提炼出具象化的精神力,主家子弟们一直将先祖的精神力存于心脏,算是一层盔甲,既是本家独门训练方法,为什么一个星盗体内也有?”
“卷头发妄想用裴氏先祖的精神力自保,可还是死了,这精神力总不可能是伦萨……裴度五给他的吧。”
被提到名字的裴度五惊恐地瞥了一眼景末,赶紧把头埋下,瑟瑟发抖。
沉默许久后,裴山扑哧一笑,无奈又包容地摇了摇头,这副对待天真晚辈的模样让景末心头火起。
“你还是太天真了,如果真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裴山的笑容倏的扩大,撕下温柔慈爱的假面,眼中的狰狞与恶意流露无遗,“我在这个位置上坐了70年,比周野宁更早站在陛下身边。我做的任何事都没故意遮掩,但为什么从来没人动我?是大家都眼瞎,都是傻瓜吗?”
景末下颌绷紧,咬着后槽牙,小指不自然的抽动一下,刚要反驳就被裴山打断。
“因为陛下默许,你懂吗?小朋友。这颗星球上法律重要吗,那只是约束平民的东西,权利是唯一可以在这颗星球上通行的东西。你调查我这么多,只为了把我送进监狱?”
“我在职期间这颗星球上没爆发过任何一场50人以上的暴乱,我自认履行好安全部长的职责,为自己谋些利怎么了?回去吧,天太晚了,夜不归宿,不知道你的好义父会不会担心。”
裴山捧起自己的雪人,哈哈笑着向门口大步走去,与二人擦肩而过时,殷毋看了一眼景末僵硬的后背,坚定了某个想法,猛地转身,厉声道:“如果培养画资贩卖军火结党营私都无法定罪,那走私祁森合金呢?”
裴山的脚步猛地停下,连景末也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小毋你说什么?”
裴山的脸在斜射灯光下晦暗不清,也想如景末那样问一句。
“那个堆满了猎蝇尸粉的山谷根本不合理,猎蝇尸粉固然能使画姿平静,但远不如化学合成剂使用方便,其庞大的体积还容易暴露位置。我们一个同学执行任务时被偷袭埋在里面,被……人救了,我扶他起来时不小心蹭脏了作战服,那东西洗不掉,和猎蝇尸粉完全不是一个质感。化学实验课我擅自带走一份试纸,检验过它的成分,是初始态的祁森合金。”
殷毋几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个深呼吸继续说,完全没敢看景末的眼,“祁森合金开采权是父皇牢牢攥在手心的,连太子都无法撼动半分。您既然深受陛下信任,还妄图去挑战他的权威,端掉星盗的老巢后,军部封锁那片地方,如果您还不服,不如直接请求军部过去探查,免得说我们冤枉您。”
……
刺耳的警笛和红蓝闪烁的车顶灯,警服与黑西装进进出出,将安全部几个烫金大字衬的何等讽刺,闻着味就来的记者如同嗅到腐肉的兀鹫,将安全部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特警不得不持枪隔开人群。
两个造成此次骚乱的人移交证据后,从偏门摸出,遥遥看着安全部大门口红蓝交错的爆闪灯光,一不小心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谁先忍不住,一齐哈哈哈笑了出来。
两人边跑边笑,景末忽然笑岔气肺部一抽,弯着腰咳的惊天动地,殷毋变了脸色,轻拍着景末的背。
“干的好。”景末抬起头,眼周薄红眼瞳沁泪,朦胧的月光照在他脸上,本该是破碎唯美的画面,生生被他眼中的狡黠灵动破坏,却又成了另一番美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景末出了口恶气,得意之色不显得肤浅,反而显得他更为鲜活。
“我以为你会先问走私祁森合金的事。”殷毋有些忐忑,扶着景末后背的手微微颤抖,沁出一层薄汗。
他检测出祁森合金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东西是禁品,开采权只掌握在帝冥、花亚两颗星球的领导人手里,并且此物储量极少不可再生,每一笔与别星球的交易都详细记录在册。目前祁森合金只在遥远的太阳系检测到,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星盗窝里。
联想到那些先进军火和设备,豢养画姿会不会只是幌子,用来掩盖更大的阴谋……殷毋背后发凉,不敢深究,强迫自己窝窝囊囊地忘记这些。
可是再多的理由都如此苍白孱弱,他终究还是隐瞒了景末,愧对于他对他的坦白与赤诚。
“没和我讲总有你的道理啊,你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不怪你。”景末一笔带过,向天吹了声流氓哨,眼中笑意淡去,隐态96徐徐降落,捡回了路上两个被十二月寒风吹的面皮疼的青年。
殷毋揣着点小心思,抿着嘴直讨好腼腆地笑,带着询问的语气说:“景哥你饿了吗,咱们回去先吃东西吧。这个点05在充电,我给你做宵夜好不好?”
殷毋不提景末几乎都忘了这茬了,从救援星舰上离开后,他米水未进,奔波了三颗星球,处理了那么多事,紧绷的神经这会松下来了,饥饿感占据主导。把副驾驶位的皮质座椅放低躺下,景末懒洋洋的,“好。”
殷毋笑的更甜了,强迫自己转过脑袋专心看路。
96与A03并排停着,一黑一白姿态强硬不失美感,景末从96上一跃而下,A03闪了两下照探灯,既像是欢迎,又像是表达不满。
谁知二人刚准备乘电梯,03接到一条通讯,“主人,院长让您去他那儿一趟。”
“义父有没有讲去多久。”
“……没,分析语气和单个词语停顿时间,我觉得促膝长谈没跑了。”03中肯回答。
得,吃不到小毋做的宵夜了,抱歉地看他一眼,殷毋迅速整理好失落的情绪,懂事地说:“景哥你去吧。”
“行,不用给我留门。”
景末经过繁琐的身份验核,终于站在周野宁公寓的门前,手还没碰到门把,那扇门就自己弹开了一条小缝。“义父,我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