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屿荌三天前还是个直男,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他在昏暗闭塞的房间中,身边还躺着个陌生的男人。
厚重的窗帘透不进光,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卧室。
他趁着男人熟睡掀开被子就往外跑,跑出客厅,打开了别墅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深山树林。
男人睡眼惺忪地倚靠在门廊,紧致的身形,只着这条睡裤,他慵懒凌乱的头发,嘴里还咬着支烟,“还跑?你想跑去哪?”
一周前,方屿荌正顶着太阳在外面送货时手机里接到了朋友吴致远的一通电话,一年一度的高中同学聚会又向方屿荌发来邀请。
“不去啊,没空。”方屿荌向往常一样地拒绝道。
“这次不太一样,她回国了,也会到场。”吴致远又说。
高中那会方屿荌读的还是个贵族学校,生活的圈子和同学非富即贵。后来家中变故,早早辍学现在只能靠体力工作来维持生计。
他早就和当年的同学们断了联系,日渐长大后生活不在一个层级,方屿荌也忙于打工,心思不在那上面了。
电话那沉默,吴致远继续添油加醋地撺掇:“下午三点中央广场店里集合,我叫宇宁给你换身行头。”
方屿荌来不及拒绝就被挂了电话。
父亲去世之后,他只有妈妈了,可妈妈接受不了事实的疯病住进医院。
家里房子变卖掉补了曾经公司的漏洞,如今身上没背负着债务,但妈妈那的医药费还是要方屿荌承担。
在方屿荌的世界里,明天吃什么是首要问题,没有闲工夫去和那些人愉快玩耍。
包括自己两位一直联系到现在的挚友,吴致远和宇宁,仅仅存在于线上沟通,半年可能都不会聚一次。
难得给自己放半天假,方屿荌接了最后个送货的单子。
清点完货物之后,方屿荌开上货车,他的工作一直很简单只需要把这一车的东西安然无恙地从A地送往B地。
老旧的车内散发着皮革的味道,方屿荌把车窗摇开放进了一些阳光,打开收音机高音量的重金属音乐响起,这大概是上一个同事的品味,吓得他赶紧切换了频道。
车内得到短暂宁静。
广播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电流声,里面还夹杂着午间广播的动静,听不清楚里面在说什么。
方屿荌就是喜欢这样的氛围,通常送货途中就是一两小时,太过于安静会让人昏昏欲睡。
他从口袋里拿出薄荷味口香糖抛进口中,发动车子上路。
哼着音乐,根据导航所示按照线路老老实实地开,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原本的地图线路被电话界面弹开,陌生的道路让方屿荌一下子失去方向。
危急关头他的车身晃了两下,方屿荌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去接通吴志远的电话。
“喂,又咋了?”
“咚”。
一声巨响从前车传来,方屿荌的注意力全在吴致远的电话上,殊不知前面的交通灯已经变成红色。
方屿荌和前车追尾了。
电话里吴致远沉浸在他的世界中,滔滔不绝讲着下午的安排,他们计划在宇宁店里碰面,宇宁找来了造型师化妆师,想让方屿荌光彩照人一下。
方屿荌只觉得头疼,看着前车价格不菲,心里凉了大半节,坐车上直冒冷汗想对策。
“先别说,我撞车了。”方屿荌当机立断挂了电话。
方屿荌开着金杯,车头亲吻了劳斯莱斯的后屁股,撞得挺严重。
此生送货以来没出过这样的事故,方屿荌慌张,差点忘记拉手刹。
前车下来个黑西装黑墨镜,男人和方屿荌同步拉开车门,他看了眼凹陷的车尾,拿起手机作势开始电话。
方屿荌揽下他的手腕,“私了呗哥。”
这大哥看起来就是做“正经生意”的,三伏天气从头包到脚,额头上竟一滴汗没出。
街道闪着蝉鸣,货车的马达声轰隆,吵得双方都有些失了兴趣。
“我的名片。”那黑衣大哥从前口袋抽了一张出来。
方屿荌还有事,他也还有事,他们不可能在这路口耗着。
“那我找个纸。”方屿荌也得留下他的电话,在摸遍浑身,没有纸笔后想去车上找。
男人制止道:“不用,你会联系我的。”
他扬长而去,留下方屿荌恍惚。
心里想,有钱人到底是不一样,这么有自信自己一定会联系,就不怕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