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称齐恽是山上的神仙，也是他和楚哥的救命恩人，是个大大大大好人。

叫芳倩的女子皱着眉带他们回了家，齐恽说自己是个出游的药师，能治楚应晚的撕咬伤。镇子上一众挠着头束手无策的郎中顺水推舟退位让贤。

齐恽请走了屋子里的所有大人，只留下了一个被亲娘打完哭的一抽一抽的李平年。

隔着门听了一耳朵前因后果后，他觉得李平年应该记住这次教训。

但当他用剪刀剪开少年欲盖弥彰的衣服看到那一片血肉模糊时，他的手还是抖了一霎。或许那个晚上不止李平年一个人刻骨铭心。

齐恽不明白自己莫名波动的心情，仅仅因为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第一次下山？

他想不通，决定顺其自然了。天晴或骤雨，一切的一切都有自己的规律，因果无由，随心自在就好，这是他师父昭明道人教给他的。

齐恽解开了楚应晚的衣服，细致地检查完楚应晚身上的各处灵脉，心里有了猜测，又替他将衣服穿好。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楚应晚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内心翻江倒海。

“你愿意跟我回夫夷山吗？我能治你的眼睛。”齐恽听起来声音如常。实际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摸了摸鼻子。

他伸手替床上的木乃伊理了理眼睛旁边的碎发，袖间的草木香扑了楚应晚一脸。

“这不是你第一次下山吗？”这就要回去了？

“……”

“你怎么知道的？”齐恽疑惑，并不记得自己和他提过。

“我猜的，话本上都说第一次下山的仙人都是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楚应晚面不改色，心里有点想笑。果然啊，有些事情重来多少次都没用。

“食的。”

“嗯？”

“夫夷山上的人也是会自己做饭的，我此次下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什么时候回去，对我来说影响不大。”齐恽拉过楚应晚一只手，搭了两指在上面，楚应晚感觉到一股微凉的灵流沿着胳膊上的灵脉游走过全身，唯有眼睛周围感受不到。

楚应晚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那只狼和十年前害了李大叔的是同一只吗？”楚应晚有些好奇，担心干扰他诊断，齐恽的手指离开后才问。

“是也不是。”齐恽起身倒了碗水，用勺子喂给楚应晚。最近天气干燥，病人的嘴有些起皮，瞧着苍白又脆弱，怪可怜的。

“这只狼妖是变异体。”齐恽道，垂眸认真地用勺子上残留的水给楚应晚润唇。

“前些年吃人的狼是它，因为李归杀了它两个孩子，它去报仇才吃了李归的儿子，而昨天它伤人是因为发生了被怨气侵蚀，神志不清开始无差别攻击。”齐恽停了一下，又说“所以可以说确实是同一只狼，但伤人并不是它的本意。”

“那它必须死吗？”楚应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睫毛浓密纤长，眼型流畅自然，瞳仁是罕见的茶棕色，让人想起冬日里微苦的热茶汤。齐恽见过它神采飞扬的模样，如今黯淡无光的样子像是折翼的飞鸟，令人唏嘘。

他心里忍不住可惜，认真解释道：“被怨气侵蚀彻底的人或妖是不会恢复神智的，死亡然后轮回是他最好的结局，要是由着它造下杀孽，他可能会成为不入轮回的恶灵，最后被玄门斩杀，魂飞魄散。”

楚应晚点点头，不知道到底懂没懂。

齐恽准备再聊聊他眼睛的事。

“对了，平年现在怎么样了。”楚应晚突然想起。

“被他母亲打了一顿，现在去上学了。”齐恽默默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被芳姨打完这么快就能下地了吗？

“你睡了好久，已经过去一周了。”许是楚应晚的震惊太过明显，齐恽很贴心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楚应晚不说话了。往日小胖被打他还能挡一挡，现在属实是自身难保。

“你愿意和我回夫夷吗？”齐恽又问。

楚应晚闭上了眼睛，即使知道他看不见，齐恽仍坐在他身边，执着地看着他。

“回。”

“好。”冷冰冰的仙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惜的是某人现在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