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季恒川去大队长家里请假。
大队长媳妇是典型的农村妇女,知道一个成天混日子的痞子每天缠着她女儿,心里不知道有多嫌弃。
瞧见他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压根儿不带理人,还是她的大儿媳妇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恒川来了啊,有事吗?”
“他都结婚了还能有啥事,就是有啥事与我们家非亲非故的,也求不到我们头上来,你问个啥子意思?!
你家一窝子的蚂蝗虫,见天儿往我儿子身上吸血,吸了我儿子的还要吸我家倩倩的,我就没见得这么不要脸的人哪!”
吴婶指桑骂槐的把手中的湿衣服往盆里一摔,搓衣板被她用力挪着位置,“咣当咣当”的。
“非亲非故?”季恒川倏忽变了神色,整个人显得异常可怕。
“当年闹饥荒时你家吃我的粮食时怎么不说,不是说我是你家未来女婿,长大后把你家王倩倩嫁给我当媳妇吗?”
“现在饿不死人了就跟我撇清关系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季恒川怒气冲冲走过去,一脚踹翻了地上的木盆,刚搓干净的衣裳被甩在泥土地上,被溅一脸脏水的吴婶愣了一瞬怒骂他,“你要死啊季痞子!”
“对,我是被你们逼死的!”季恒川比她还大声,斜长的眼里冒露凶光。
刚站起身来准备揍他的吴婶吓得双腿发软,一小步一小步往大儿媳身边凑,大儿媳翠花挡在她面前强笑,“别动怒啊恒川,娘她说的不是你。”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闹到了别人耳里,邻里邻居的还未上工,凑过来院子里看,“这是咋了?恒川你咋把人洗好的衣裳给踢了,也太不懂事了。”
“有话好好说,脾气这么暴躁小心把刘知青吓跑喽。”
前晚季恒川的求婚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人几乎全知道了,此时都在调笑他。
好端端的城里知青嫁给这么一个人,以后有她苦日子受的。
“我就跟我家儿媳妇说话,谁知道他突然发脾气,怪模怪样的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了。”吴婶对着众人大吐苦水。
一只被季恒川一脚踢到她脚下的木凳打断了她的话,她不敢再说人坏话,扭头瞪向手里捧着脏衣服被罩的大儿媳,“把地上收拾干净啊!”
没眼力见的,她儿子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一点也撑不起长房大嫂子这个身份。
季恒川突然怒吼,“我王叔他人呢?!”
“你这小子这么大声做啥子,我茅子都上不安宁!你去镇上做啥?”一道中年声音由远及近。
王大队长绑着裤腰带从后院匆匆赶过来,这真是怕了这小子,结了婚都不安分。
“哟,打扰我叔拉屎了,不好意思啊。”
嘴上不好意思的季恒川脸上可没那份意思,甚至有些不耐烦道,“快给我开结婚证明,我要跟我媳妇领结婚证。”
“领结婚证?那得多麻烦啊……”
“我跟我叔说话关你屁事!”季恒川斜视了那人一眼。
“哎,前晚瞧你那个样子,还以为你小子变好了呢!”
大队长叹着气洗了把脸,到大队上给他把介绍信和证明给开了。
季恒川拿着两份证明高高兴兴回到家里,洗衣做饭扫院子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媳妇从屋里走出来。
“来若若,洗了脸我们去镇上,先吃两个鸡蛋垫垫肚子,到了饭店我们好好搓一顿。”
被全程伺候的刘若男坐在桌子上,她面前放了两颗剥好的蛋,季恒川面前一大海碗白米稠粥和两个窝窝头。
“去了镇上再给你吃好的,我饭量大,不吃没力气去镇上。”他解释道。
不过季恒川还是把稠粥晾凉一点,将上面的米油让刘若男先吃了,“这个米油最养人,你先吃,吃完了我再吃。”
刘若男被迫吃了上面的米油,然后看季恒川端着她剩下的粥呼啦呼啦大口吃着,两个窝窝头几口被他吃进肚子里。
“怎么没咸菜?”昨天还有呢。
“你想吃吗?那等从镇上回来我找陈婶子再换一点。”
季恒川抬头,看见刘若男盘子里还放着一颗蛋,提示她赶紧吃了,“你留着蛋我也不吃啊,最后还是进你肚子。”
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粥,拿着碗跑进灶房一个洗刷跑出来。
盘子里的鸡蛋还在,刘若男十分倔强,“昨儿我吃了两颗蛋,今儿也是两颗,哪能这么个吃法,你把它吃了,不然我就住进知青院。”
哪有这么威胁人的?
季恒川就着她的手把鸡蛋吃了,顺势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一口,这是有着鸡蛋味的吻,却把怀里人儿弄得脸红。
把家里仅存的钱和票放在怀中,季恒川带媳妇出门了。
走到村口刘若男今儿的锻炼结束,她被季恒川塞了一手装着水囊软垫窝窝头的小包袱,然后被他背在了背上,沿着小路走。
再拐两个弯走在了大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来往的牛车和人让她趴在男人背上不敢抬头。
季恒川随手拦住一个装满牛粪的牛车,他挥了挥手让人走,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挑了一路,等进入另一条大道时,一个空着的马车往镇上赶,季恒川才嘴皮子直溜的带着媳妇坐上去。
带来的软垫派上了用场,被刘若男坐在屁股下。
“大兄弟,和媳妇去镇上干啥啊?”马车夫很热情的打招呼。
“这不是要结婚吗,跟我媳妇去镇上添置点家当,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自家媳妇不是。”
季恒川把一个白面玉米二合一窝窝头塞给那人,那人更高兴了,当下边赶马车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