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方位了——”展缨抬起头，刚要继续说下去，却看见姜梧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本来想问问怎么了，但对方的表情实在是严肃得有点过头，遂闭紧了嘴巴。

姜梧怎么听怎么觉得那些呼吸声都来自水下，她只好凑到展缨耳边轻声道：“有人。”同时她将竖起的食指倒转向下，指了指。

展缨的脸上一瞬出现了放空的神态，旋即又露出一个极其嫌恶的表情，似乎是已经猜到来者不善。她一言不发，拉起姜梧的胳膊，率先跳出了小舟。

见她好端端站在水面上，姜梧目瞪口呆，直到展缨催促着甩了甩她的手臂，她才试探地将左脚跨出小舟。鞋底传来踩上实物的感觉，姜梧来不及惊讶，马上将右脚也跨了出来。

姜梧一边被展缨拉着跑一边低头观察脚下的湖面，前一秒还是泛着涟漪的水面，在踩上去之后却立刻变成了一块镜面样的材质，隐约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正想看清些，展缨却猛地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回头道：“别看。”

于是姜梧抬眼直视前方，她耳边只听到风声呼呼作响，那点微弱的杂乱呼吸声早已不见了。

这并不代表安全。

在她身前快步跑着的展缨身形一晃，姜梧连带着踉跄了一下，旋即瞥见镜面下探出了一只干枯的手，正死死地扣住展缨的脚踝。

姜梧一脚飞起，踢在那手腕上。

那只手不为所动，展缨面上一冷，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见姜梧唤出为霜，一剑扫向那只探出镜面的手。

隔着靴子，展缨也能感受到那冷冽的剑风。那手更是直接断成两截，一半干枯的手掌仍然抓着展缨的脚踝，另一半的手腕缓缓落回镜面里——或者说水面里。

“给我输灵力。”见状，展缨连忙道。

姜梧立刻抓起她的手，牵引灵力往对方身上游走，二人脚下已有化水迹象的镜面又凝实了回来。

“那些人是来抓我的，跟你没关系。”展缨不去管那断手，依然在前面飞快地跑，头也不回，说道，“传送阵快到了，你先走。”

姜梧问她：“那你怎么办？”

没有回答，展缨沉默地奔跑着，步履不停，直到看见闪烁微光的符文跃出水面，她才停下脚步。她往姜梧身上送了一道炫目的灵力，随即松开了手，取出一块透明的令牌。

那些符文一个一个接连从水中鱼跃而出，展缨正要一把推姜梧入阵，二人脚下的镜面仿佛一刹那失去所有支撑，猛烈地波动起来。原本近在咫尺的传送阵因晃动的水波将她们带远了，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巨大的水花爆裂声在四周炸响，白浪溅起几人高，似乎要吞没那两个湖面上渺小的、背靠着背的身影。姜梧手持为霜，冰冷的剑气从中涌出，在二人脚下凝实出一块冰面。

重新站稳了的展缨拽起姜梧坚定地往传送阵走去。

“梦阁逆徒展缨。”

水下传来人声，模糊而威严。

听到这句话，展缨顿住脚步，将那块透明的令牌丢给姜梧，把她往传送阵方向一推，示意她先走，随后冷笑一声，道：“逆徒展缨，私自修习禁术，残害同门......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我都烦了。快滚出来罢，我可没耐心陪你们装神弄鬼。”

水面一阵一阵地翻腾，姜梧把为霜往下一插，一道冰线从剑尖处凝出，通往远处的阵法。她抽出为霜，拉起展缨，言简意赅：“一起走。”

展缨眉头紧锁，她沿着冰线，往阵法看去，道：“来不及了。”

一轮小小的圆月被阵法符文从水中托出，柔和的光芒与明朗的天空形成了无比矛盾的景象。姜梧停住了脚步，直觉告诉她那是个很危险的东西。她转头看展缨，问：“那是什么？”

展缨脸色和唇色俱是苍白如纸的样子，眼神黯淡：“梦阁长老来了。”

听闻此话，姜梧下意识拿姬窈和莫凛两位长老出来对比了一下，登时冒出一脑门冷汗。

那轮圆月随之破碎开来，化作一簇又一簇的月桂朝二人飞舞而来，其间幽香醉人。展缨连忙捏住鼻子，对姜梧道：“幻象，小心。”

姜梧有模有样地捏紧鼻子，试着砍出一道剑光。

一簇黄灿灿的月桂被银色的剑光绞碎开来，于是那无数簇月桂中传来一声疑惑的“嗯？”。

花朵褪去，人形显现，青年长身玉立踏在冰线上，他的腰间挂了一枚弯月形状的白玉。展缨默默地叹了口气，低声道：“他抓我的时候你就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