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的全球同步发行,如同在早已被预热的油锅里投入了最后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席卷亚洲的烈焰。数字平台秒破纪录,实体唱片被抢购一空,口碑与销量齐飞,乐评人毫不吝啬地给出“时代之声”、“华语乐坛新标杆”、“沈遂之音乐人格的终极进化”等至高评价。大街小巷,商场餐厅,耳机内外,到处回荡着《独白》中的旋律与吟唱。沈遂之的名字,与“艺术”、“深度”、“灵魂共鸣”紧紧捆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国民度与专业认可度双重巅峰。
然而,极致的荣耀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压与消耗。专辑大爆,意味着后续的宣传攻势必须同样强力,才能将这股热潮推向更高,并转化为稳固的长期影响力。宋柯制定的宣传计划精确到小时,沈遂之的日程表被塞得密不透风。
媒体马拉松: 从清晨到深夜,一个接一个的专访。国内的权威媒体、娱乐周刊、音乐频道;日韩的顶尖电视台、专业杂志;港台及东南亚的重要媒体……问题重复而刁钻,他需要始终保持高度的专注、得体的言辞,以及那份标志性的、略带疏离却绝不敷衍的真诚。同一句话,可能在一天内要说上几十遍,关于创作心路,关于角色感悟,关于《独白》的内涵。笑容逐渐变得模式化,眼神深处的疲惫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
粉丝见面会: 北京、上海、东京、首尔、香港、台北、新加坡……一场接一场。成千上万的狂热面孔,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无数的镜头与闪光灯。他需要签名、合影、简短互动,保持最佳状态,回应每一份炽热的爱意。在台上,他是光芒万丈的巨星,是无数人心中的神只;下了台,卸去妆容,嗓子沙哑,身体像被抽空。粉丝的狂热是动力,也是巨大的能量吞噬器。
商业活动与酒会: 品牌代言站台,高端商业酒会,业内庆功宴……这些场合看似光鲜,实则更加耗费心神。应酬、寒暄、滴水不漏的社交,在觥筹交错间维护形象、拓展人脉、巩固商业价值。酒精成为必要的润滑剂,哪怕他极有节制,一场下来也难免摄入不少。
赵丽颖全程陪同,寸步不离。她像一个最精密的人形外挂,负责衔接所有流程,处理各种突发状况,递水、递润喉糖、提醒时间、挡住过于狂热的粉丝或媒体、收拾物品、确保动线顺畅……她亲眼目睹了沈遂之如何在高强度的工作中,一点一点被榨干。
她看到他利用转场时在车上那几分钟的闭目假寐,眉头无法舒展;看到他强打精神面对镜头时,眼底偶尔闪过的、快得难以捕捉的空白;看到他私下里揉着太阳穴,长时间沉默不语;看到他因为连续说话和演唱,喉结滚动时明显的吞咽困难,却为了不影响工作拒绝打封闭针,只靠大量的温水和高强度的意志力硬撑。
心疼。一种细密的、持续不断的心疼,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赵丽颖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崇拜他,仰望他,将他视为人生的灯塔和学习的榜样。但此刻,她更真切地感受到,这个被无数人视为“神”的男人,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累到极致,也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流露出不堪重负的脆弱。
她尽力做好一切,试图为他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递上的水温度永远刚好,润喉糖是他偏爱的那个牌子且提前剥好糖纸,提醒的话语轻到只有他能听见,挡住人群时用自己瘦小的身体尽可能隔开更大的空间……但她知道,这些微不足道。真正的重压,那些必须由他本人承受的表演、表达、决策和无处不在的审视,她一点也分担不了。这种无力感,加深了她的心疼。
临界点:庆功酒会后。
一场盛大的、庆祝《独白》销量打破多项纪录的庆功酒会在北京某顶级酒店举行。业内名流、媒体高层、合作伙伴、公司核心成员济济一堂。香槟塔闪耀,欢声笑语不断。沈遂之作为绝对的主角,必须周旋其间,接受一波又一波的祝贺,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得体交谈。他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举杯致意,言谈得当。
赵丽颖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场,心里却揪得更紧。她数不清他喝了多少杯,虽然每次只是浅酌,但累积起来也相当可观。她看到他趁人不注意时,轻轻按了按胃部,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酒会终于在一片热闹中散场。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沈遂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他沉默地走向电梯,脚步略显虚浮。赵丽颖连忙跟上,替他按了楼层,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
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为了方便后续活动,近期并未回家),沈遂之连外套都没脱,直接把自己摔进了客厅宽大的沙发里,仰面躺着,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呼吸粗重。
“沈老师,蜂蜜水……” 赵丽颖小声提醒,将水杯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
沈遂之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只是胸膛微微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坐起来,端起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阴影浓重,嘴唇因为酒精和缺水而显得干燥。
“您……还好吗?要不要叫医生?” 赵丽颖忍不住问,声音里满是担忧。
沈遂之摆了摆手,声音嘶哑得厉害:“不用。睡一觉就好。” 他放下杯子,试图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
赵丽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胳膊。触碰的瞬间,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和透过衣料传来的异常热度。他真的太累了。
“我扶您去卧室。” 她低声说,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支撑着他一部分重量。
沈遂之没有拒绝,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力气拒绝。他几乎将一半的重量倚靠在她身上,两人以一种缓慢而略显蹒跚的姿势,挪向卧室。
将他安置在床边坐下,赵丽颖蹲下身,帮他脱掉鞋袜。他的脚踝有些浮肿,是长时间站立和缺乏休息的结果。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心里酸涩难言。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沈老师,您早点休息。我就在外间,有事叫我。”
沈遂之低低地“嗯”了一声,眼睛始终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显得异常脆弱。
赵丽颖转身准备离开,脚步却像被钉住。她回头,看着床上那个已然陷入半昏睡状态的男人。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深邃难测的沈遂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过度消耗、卸下所有防备、安静得像个孩子般的疲惫躯体。灯光勾勒出他俊朗却憔悴的轮廓,浓密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蹙着。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在这一刻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混合着长久以来的崇拜、这段时间日夜陪伴积累的亲近、目睹他极致疲惫时的心疼、以及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属于年轻女性对强大又脆弱男性的本能倾慕与保护欲……所有这些情绪,如同沸腾的熔岩,在她胸口翻滚。
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受控制地、极轻极缓地,重新走回床边。她的心跳如擂鼓,在寂静的房间里仿佛能被听见。她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
目光描摹过他挺直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下颌坚毅的线条。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他干燥的唇上。
理智在尖叫着阻止,但情感已然决堤。
她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将自己微凉的、柔软的嘴唇,极其轻柔地、一触即分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一瞬间的感觉,像电流窜过全身。她吻到的,不仅是肌肤的微温,更仿佛触碰到了他那深不可测的灵魂深渊边缘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孤独。没有欲望,只有无尽的心疼和一种想要温暖他、哪怕只是片刻的疯狂冲动。
吻,只停留了不到一秒。
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弹开,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慌乱地看向沈遂之,他依旧沉睡着,呼吸均匀,对她的“侵犯”毫无察觉。
巨大的羞愧、后怕、以及一种隐秘的、无法言说的悸动,瞬间淹没了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敢?!
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踉跄着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门,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剧烈地喘息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不属于她的温度,和……威士忌淡淡的余味。
外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进来微弱的光。赵丽颖滑坐在地毯上,将脸埋进膝盖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方才那个胆大包天的吻,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官记忆里。
她知道自己逾越了,犯了大忌。那是她的老板,是她仰望的星辰,是她绝对不该产生非分之想的人。可是……在那一刻,看着他累到极致的睡颜,她真的控制不住。
眼泪无声地滑落,说不清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那份注定无望、却又真切存在的情感。
夜,深了。卧室里,沈遂之在酒精和极度疲惫的作用下,沉入无梦的深眠,对门外那个年轻女孩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而赵丽颖,则在自责、悸动与无措的煎熬中,睁着眼睛,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也最混乱的一个夜晚。那个冲动的吻,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禁忌石子,激起的涟漪,将再也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