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把鞋脱掉?快穿好鞋,我们要回去了。”他担心她。
“可是它也好寂寞。我要温暖它。”她的笑容是苍白的。
……
他记不起所有的谈话内容。深塑在他脑海里的仅有这几句,和沫兰展露的笑容。在黑夜里那脸的含糊,长长的黑发掩盖了她的眼眸。
在那时候,他的心是疼痛到失去知觉的。
萧蓝脱下鞋子和袜子,海水微湿着他的裤角。
海水真的好冷。他稍稍地颤抖,只是他并没有停止行走。
脚底突然的痛楚。萧蓝忍受着疼痛继续在走。在他走过的沙砾地上,一丝丝的暗红血迹不均匀地分布,海水一漾,也都没有了。
曾经存在过的痛感是不需要任何证明的。包括那刹那的痛若心扉,那以后的伤痕累累。留下只为纪念,而非明确。
他不停地重复着沫蓝的习惯,也只是在缅怀着过去和她在一起的种种。
回忆着,并不愉快的事情。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着。传出蜂鸣般细微的频率。
他却依旧恍惚。直到蜂鸣的声音持续了数十秒。他拿出手机,闪亮的荧幕上显示着“萧家”这两个字眼。按下通话键绿色的方格,移到耳边。听到会有因为信号而突显的沙沙声。
“爸爸?”雨娇气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到他的耳廓。
“怎么了。”萧蓝的声音的不咸不淡的味道。
“你昨天说要来我们家居住的那两个哥哥,已经来了一个宇曦哥哥诶。妈妈要你快回来,跟他熟悉熟悉…”
“好,就这样。”
“爸爸,等一等!”雨着急地将声量放大好几倍,他的耳朵忽而有点麻木。
他安静地等她说。
“糖糖还没有回来。我想她可能去了她以前的家,你回来时…”雨的声音有少许迟疑,有少许生硬。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接梦糖回来的。”
这次萧蓝没有再给萧雨说第二次话的机会,骤然地果断地按了结束通话的键。
整个谈话过程只用了一分零四秒。他说的话加起来总共22个字,其中为梦而说的话数字是13。
他再次回望自己所走过的地方,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是一片深刻辽远的黑色。一秒后,他决然地向车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沉迷在这里,他却也知道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一秒的时间,足以让人回归现实。
他刚刚伫立了一分零四秒时间的地方。血迹是红色的一个近乎圆形的图案。图案掩盖着石子锐利的刺,也沾了血。
海水每冲刷一次,红色模糊一次。最后,红色终于消失。他在这里逗留过的痕迹都已消逝。石子也在海洋里沉没。
虽然微小,却也沉下了。记忆虽然卑微,也足够怀念的。
司机问他,“现在要去哪里?”他开着车前的照明灯,两道朦朦胧胧的星辉忽而燃亮前方不过三点二八英尺的道路。是湿湿搭搭的泥泞路。车开过会留下不规则的条纹。
“云浩家那边的菊花丛。”
司机的眼里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梦糖在那里。”他轻声说。萧蓝说到梦糖的名字时声音总是很柔和,粘糯的。
“先生,你脚底的伤不包扎一下么?”
“不要紧。海水可以消炎。”萧蓝转向窗的方向,倒映出他的模糊的轮廓。头一次,感觉到苍老。
心的节奏像放慢着的旋律,来不及惦念并深刻地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