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个学期,不断的大考小考,什么随堂测验,周考月考,扑面而来。
班里的那些小霸王彻底老实,就算不学习,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看漫画书,不打扰别人。
那段时间,几乎每个人的怀里都揣着十几条兔子,蹦蹦跳跳,被搞的七上八下。
一中最变态的一点,不管大考小考,就连随堂测验都是统一的,而且每一次都要排名,每一次的排名都要张贴到公告栏上。
排名不断上下浮动,就连年级前一百都有些不稳。后面的人闯进去,前面的人被挤出来。
高三生的情绪也跟着上下浮动,时好时坏。部分心理承受能力低的学生简直要崩溃,班里少数人申请办理了休学。
林珑就在其中。
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时一向乐观开朗,不拘小节的姑娘,也会偷偷躲在卧室里,毫无情绪波动,拿起桌角的美工刀。
抽屉里的书满满当当,林珑一本一本,将它们装进书包。临走前,像是释怀了一般,背对早已红了眼眶的父母,朝着班里所有人笑了笑,“你们加油呀,祝高考顺利,未来一片辉煌,我明年再战。”
班里一旦有了第一个空位,紧接着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昔日相伴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离去,短暂的悲伤后,却又得全身心的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各科老师的重心都放在了班里前二十名身上,对此寄予厚望,上课提问的主要也是这些人。
体育音乐美术三门学科的课程已经不复存在,原本学校领导计划的是让每周一下午的班会课也分配给各科老师。但崔仲山极力反对,跟领导争执了半天,班会课才勉强保留下来。
崔仲山要班会课的主要原因是想帮助同学放松,缓解压力,让他们别太紧张。
但他还是低估了当代同学的内卷能力。
高三最可怕的就是,有的同学表面松弛,和你嬉笑打闹一片,背地里却独自学到凌晨一点。
崔仲山在台上讲着如何缓解压力,台下的同学笔尖刷刷冒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刷着在外面买的资料题。
班内一片安静祥和,是以前他求之不得的场面,可现在他却有些看不下去,拿起戒尺敲了敲桌子。
台下的同学这才停下笔,疑惑不解的抬头。
“桌上什么都不要放,书笔什么的都收过去。这是班会课!不是让你们用来做题写作业的!”
应该是因为年老,崔仲山吼起来时嗓音都有些嘶哑。
这是他们相处这两年来,他第一次发火。
尽管八班的同学不乐意,却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资料和笔塞进抽屉里,坐姿也端正了不少。
等到全班同学桌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时,崔仲山才开口,语重心长,“同学们,我知道高三了很紧张,毕竟你们要面临的是高考,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老师能够理解。每个同学都想上个好大学,拥有光辉灿烂的人生,所以你们为此紧张,疯狂刷题学习。”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努力的意义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高考?仅仅是为了考个好分数不让父母失望?”
“老师不是在怪你们,我想说的是,这是你们的人生,想要做什么,未来成为什么,走的每一条路,不论对错,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说到这时,一向乐观的崔仲山也有些哽咽,“老师相信你们的选择,无论高考分数高低,都无所谓。”
“老师真的,不想再看到咱们班有人休学了。”
话落,班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一阵沉默后,伴随着板凳刺啦的一声响,高越天站起来,念着火红横幅上的字,“十年寒窗今破壁,锦绣前程自此辟!高考加油!”
紧跟着,班里的同学接二连三的站起来,情绪莫名其妙的激动,齐刷刷的大喊,“高考加油!”
他们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高考必胜!”
“去他妹的高考!老子就不信了!我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死在高考手下!”
“清华北大等我!”
“……”
斗志昂扬的呐喊经久不息,喧嚣间,周芜看向身旁那个少年,轻轻笑了笑,“严柏礼,高考加油。”
眉眼间难得带了一抹淡笑,严柏礼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周边人的呐喊盖住。
“高考加油,周芜,相信自己。”
*
十一月份左右,周芜收拾好行李,将换洗衣物带齐,订了晚上八点的火车票,前往春昀参加美术集训。
选择那里的原因,是因为春昀的美术资源比其他市的强,每年出来的艺考生多,老师什么的都是专业的。带过很多届学生,经验丰富。
去了那,不会有坏处。
当她将这个消息告知严柏礼时,他并没有质问阻拦,只是问了一句,“多久回来。”
周芜没办法开口。
要分开的时间实在太长。
见她犹豫,严柏礼也没强迫她,淡淡回了句,“好,知道了。”
坐上火车那天,云和省放了晴。很奇怪的现象,气温升高,冰雪消融。
很多年后,同一天,窗外依旧下着雪,周芜想起往事,问他,“为什么我们当时分开时,你没有质疑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