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技体验馆回来的第二天,沈疏禾站在那间熟悉的一室一厅中央,环顾四周。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松节油、酒精和戴婉仪常用的那款张扬香水的混合气味。
地板上仍有洗不掉的颜料斑点,沙发被画笔戳出了几个小洞,墙上挂着几幅戴婉仪早期风格诡异、如今看来充满控制欲的画作。
这个空间,每一寸都写满了过去几年混乱、依赖、挣扎与疲惫的记忆。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个大纸箱和收纳袋。
行动冷静,目标明确。
整理的过程,像一场无声的考古,挖掘出的每一件物品都标记着一段过去。
她找到几本大学时的素描本,里面大多是按戴婉仪喜好修改的作业,但在边缘和缝隙里,有她偷偷画的窗外风景、疲惫的母亲、甚至——她快速翻过那几页——某个专注的侧影。
她将这几本单独放好,那是她曾经试图保留的自我碎片。
她清空衣柜,里面属于她的衣服不多,大多款式低调,便于工作。
她将还能穿的叠好放入箱中,那些被戴婉仪强行塞给她、风格夸张从未穿过的,直接扔进捐赠袋。
她收拾书架,里面大部分是戴婉仪买的艺术理论、画册,以及她们“合作”项目的资料。
她只抽走了几本真正对自己有用的工具书和一本纯粹因喜欢而买的插画集。
在抽屉最深处,她摸到一个硬硬的边角。
拿出来,是那本边角磨损的旧速写本。
她停顿了片刻,指腹摩挲着粗糙的封面。
她没有翻开,只是用干净的防尘纸仔细包好,放在了那个装有她个人素描本的箱子里。
这不是留恋,而是对过去那个笨拙却真实的自己的承认与收纳。
它属于她的历史,但不再定义她的未来。
清理进行到一半,门口传来钥匙慌乱捅锁孔的声音,然后是门被猛地推开。
戴婉仪站在门口,气息不匀,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她看到屋内几乎被清空的客厅和正在打包的沈疏禾,脸上的表情从惊怒迅速转变为一种强压下的、试图显得冷静却依然带着急切的神情。
“疏禾,”她叫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她走进来,反手关上门,试图营造一种私密的谈话氛围,“我们谈谈,好好谈谈,行吗?就五分钟。”
沈疏禾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将书放入箱中。
戴婉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安稳,归属,对不对?我们结婚。”她吐出这两个字,紧盯着沈疏禾的反应。
见沈疏禾无动于衷,她语气变得更急更快,试图用现实利益淹没她:“有了这个,我们就彻底绑在一起了,是一家人了!你不用再这么辛苦地接那些小单子,我们可以一起经营未来,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真正的、法律承认的关系。你想要的安全感,我这样给你,还不够吗?这难道不是你最需要的?”
沈疏禾终于直起身,看向戴婉仪。
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戴婉仪心慌的穿透力。
“戴西,”沈疏禾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婚姻不是……”
“我不明白?!”
戴婉仪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沈疏禾的平静和拒绝彻底撕碎了她勉强维持的体面,所有算计和伪装瞬间蒸发,只剩下被拒绝后的暴怒和口不择言,“沈疏禾!你别忘了你那一堆烂摊子当年是谁帮你收拾的!没有我!你们家早就被那帮要债的拆了!你还能有今天站在这儿跟我装清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