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学校变得空空荡荡。詹苔喜欢这样的学校,安静,空旷,只有这时候她才能久违地从环境中汲取一丝安定。
快八点。今天天气很漂亮,似乎会是难得一见的晚霞。
德国的白天太长了,长到从不急着去看日落,长到,浪漫得刚刚好。
假期的第一个傍晚,她决定去山下树屋看日落,像四月里的那一次一样。
她顺着后山柔和的缓坡往下走。
两边草场里已经毛茸茸的了,森林也茂密得找不到入口。她在两颗松树前的那条长凳上坐了一会,想到那一晚干燥柔软的万万。
山坡下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站起来,与一双清澈的鹿眼对上。
小鹿很快跑进了森林,詹苔顺着小鹿消失的方向走了两步,看到了大雪之后的树屋。
小空间已经塌了很多了,仰头时密密麻麻的树杈把天空分割成无数碎片,飞机飞过时拖下一道长长的白色尾迹,在金色的余晖里熠熠如流星。她路过绿色的麦田,路边已经开满了蒲公英,走过时带起的风把白色的种子纷纷扬扬带走,学校对面的草地上远远望去已经是白绒绒一片。
直到夕阳的最后一丝微光消失,她往回走,又重新坐在两棵松树之间的长凳上。
詹苔戴着耳机,感受着温度和光线一丝丝消退,听着不知名的歌。
她在四月的时候就对万万感叹过,如果在这里看日出,一定很美。
那天日落的时候她说:“维尔达山间的日出一定很好看,会比日落更漂亮。”
那天日落的时候万万听见后笑了一下,说:“是吗?”
詹苔总觉得日落和日出是不一样的。日落可以是属于一个人的,她可以独自一人去看千千万万次日落,但是日出不一样。日出是等着从暗夜走到光明的那段时光,一段需要人相伴的时光,只有和心里所想的人所看的日出是灿烂的,辉煌的,朝气而不荒芜的。
只是对话不再有后文,像那颗最终没有埋到未来的时间胶囊一样。
那晚她其实收到了一颗胶囊,来自边牧小狗桠阳。不是她想要的那颗,仅此而已。
她有时候会为这样的自己有点难过,因为那样的期待或许也算是一种绑架吧,对自己,对万万。
一旦设想好了一个让自己心满意足的结果,就不再接受任何其他的可能,人就是这样贪心。
手机亮了一下,是周林熹。
熹光:【来我房间玩不?】
月亮出来了。
苔上雪:【好呀 】
周林熹的宿舍是离森林最近的,从她坐的位置往上走几步就到。
摁灭屏幕,起身走了两步的詹苔对上南椋月的视线。
詹苔:?
她看着抱着平板坐在森林树桩上的女孩,嘴唇张张合合了半天,迟疑地说了一句:“hi?”
“哈喽。”南椋月抬头笑了笑。
“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扬了扬手里的平板:“在给校长写请假条,写不出来就来这里坐坐。”
詹苔犹疑着点点头:“那我走了?”
“拜拜。”
“拜拜。”
她推开周林熹房门的时候她正在洗水果,一颗颗蓝莓在她指尖滚动,水流冲刷发出小溪一般的声响。
詹苔越过她,熟练地走到周林熹的床边,瘫在了———床旁边的地上。
她知道周林熹刚洗过床单。
“怎么了,蔫了吧唧的。”
“我刚刚过来路上碰见南老师了。”詹苔从她的手边捞了一颗蓝莓,“我真倒霉。”
周林熹把装蓝莓的盒子塞到她手上,转头坐到床上:“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完全看不出来。”
“喜欢啊……”詹苔把手撑在脚踝上,晃了晃身子,拉长了语调,“不知道。”
“我第一次记住她就是因为她的蓝色头发,她是我在隔壁班第一个把脸和名字对上号的女生。然后慢慢认识,再到来这里之后给她发消息,和她待在一起,喜欢她,就是很水到渠成的事吧。”
周林熹叹了口气,抓了一把蓝莓往嘴里丢:“可能你会喜欢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吧,我可不会,如果我喜欢上像南老师这样厉害的人,我可是会自卑的。”
“啊……自不自卑的有什么办法呢?”詹苔长叹一口气,“就是先喜欢上了啊,后来的心也控制不住。我现在老是想到她啊,想到了又烦。”
“我说,干脆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