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是京都到江南走水路的必经之地,凡有船队经过,大多会选在淮州停泊,或采买物资,或暂时歇脚。
宁青栀的商队也不例外。
离码头不远的酒楼,一行人正坐在窗边的位子边吃边聊。
“在船上住了这么多天,刚才下了船踩在地上,还觉得脚底下在晃似的。”萧遥忍不住感慨。
谢书怀跟着点头:“总觉着还在船上一样。”
宁青栀闻言笑道:“几位不常坐船,会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咱们刚好趁着这两日在淮州好好休息一下。”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萧遥挑着薛衍舟爱吃的给他夹到碗中,薛衍舟吃了没多少就不肯吃了,萧遥也不意外,拿过他的碗直接摆在自己面前几口吃掉。
宁青栀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薛衍舟忍不住拽了拽萧遥的袖子。
“怎么了?”萧遥茫然看向薛衍舟:“可是不舒服了?我陪你出去走走?闻不到饭味儿能好些。”
她说着就要起身,薛衍舟赶紧摇头:“没不舒服,你好好吃饭。”
谢书怀这几日每天都去给薛衍舟号脉,倒是对这场景见多了,没什么反应。宁青栀却忍不住感慨:“薛小姐和薛公子的感情可真好……”说着又忍不住苦笑:“我若有薛小姐一半体贴……夫郎也不至于一年到头的把我往外赶,一点都不盼着我回家。”
宁青栀与谢书怀年龄相仿,这个年纪的女子,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已经成家也不意外。只是她第一次提起自己家中的事,萧遥忍不住好奇:“宁小姐经常在京都和江南之间往来吗?”
“是啊。”宁青栀点头:“京都的云裳坊是要进宫中给贵人们裁衣的,虽说有掌柜,可家母仍是放心不下,我每年都要随商队到京都看看,免得出什么岔子。况且……”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萧遥和薛衍舟:“在下其实有个事情一直想问,只是担心唐突了两位……不知两位可否为在下解惑。”
两人对视一眼,萧遥开口道:“宁小姐这就见外了,我们搭宁小姐的船一路南下,一路上多亏了您照顾,宁小姐有什么事但问无妨。”
宁青栀沉默片刻,开口道:“几位有所不知……我到京都,除了云裳坊的生意外,更多的……却是因为京都薛家。”
“薛家?”萧遥微微皱眉。
“……正是,二位有所不知,二十多年前,宁家在京都开设云裳坊,当时是母亲亲自到京都主理此事,随行的还有我的小舅舅……宁沐。”
宁青栀提及此事,脸上带了几分悲伤,缓缓向众人讲述着。
江南一带素有三大世家的说法,宁家便是其中之一。二十多年前,女帝下江南巡查,对宁家的云裳坊赞叹不已,亲自定下了宁家皇商的身份。也因此,宁家当时还未继任家主的宁澜便带人入京,在京都设下另一间“云裳坊”。
而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宁澜的弟弟,宁沐,也跟着宁家商队一起进京游玩。
宁青栀说到这儿忍不住叹息:“谁知小舅舅在京都偶遇了一个世家女子,一见倾心……竟不顾那人滥情的名声,更不顾母亲阻拦……执意要嫁给那世家女。母亲放下狠话,称若是小舅舅嫁给那人,便与宁家再无干系,便是这样……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
“那世家女,便是京都薛家如今的家主……薛文兰。”
薛衍舟猛的攥紧了衣袖。
宁青栀目光哀戚:“母亲派人看守小舅舅,却还是被他逃出去,再找到的时候……他已经被薛文兰……毁了清白。小舅舅那时与江南薛家小姐已经定亲,做出这样的事……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不想再管他,便独自回了江南。可到底是骨肉亲情,又怎么能真的不管……于是待与江南薛家解除了婚约后,母亲又带人入京,为小舅舅补了好大一份嫁妆送去薛家,薛文兰倒是收下了那些嫁妆,也请母亲入府相谈,却说小舅舅染了病不便见人。”
“母亲在京都停留了大半个月,一直没见到小舅舅,那会儿宁家刚刚成为皇商,多少双眼睛盯着,祖母年事已高,家中不可无人主事,母亲只得返回江南。”
“再之后,母亲每年都派人送钱送物到薛府,可始终没收到过小舅舅的回信。”
“如今宁家已然稳固,便由我代替母亲前往京都,可每次上门,也都没见到过小舅舅。”
宁青栀一口气说完这些,许久才回神,看向薛衍舟:“抱歉,在下说这些并非是想诋毁您的母亲,只是……只是想问您,我小舅舅宁沐如今是否安好?”
薛衍舟沉默许久,微微摇头:“母亲的夫侍众多,只是宁姓……就不止四五人,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名讳。”
宁青栀目光凄然:“连薛公子都不知小舅舅去处,我不知……不知还能去哪里寻他。”
萧遥看出薛衍舟的情绪不对,却不动声色,安慰道:“既然那位宁沐公子嫁入了薛家,便一定会有人知情。衍舟与他母亲并不亲厚,不知晓也不奇怪,宁小姐不必过于忧虑。”
宁青栀脸色好看了些:“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唐突,此事乃宁家家事,实不该如此麻烦二位。”
“宁小姐客气了。”
又聊了一会儿,众人连坐了多日的船,也都十分疲倦,便各自寻客栈休息去了。
与众人分别后,萧遥看着自从宁青栀提过宁沐后便一言不发的薛衍舟,拉住了他的手。
手指微凉,萧遥轻轻揉了揉他的手心:“冷不冷?”
“……不冷。”
见薛衍舟终于回神,萧遥温声询问:“宁小姐说的那位……宁沐,衍舟认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