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而干净的木吉他前奏,像一股清冽的山泉,骤然流入这间被各种华丽电子音效和过度修饰嗓音充斥已久的演播厅。
三位评委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略显疲惫和审美的惯性中挣脱出来,抬起了头。
凌风闭着眼,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舞台的炽灯打在他有些旧却干净的外套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他微微低着头,下巴几乎要碰到琴箱,整个人沉浸在那段由他自己指尖流淌出的旋律里。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Via Via~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他的嗓音带着一点刚刚经历变声期般的微沙,并不完美,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但恰恰是这份不完美,赋予了一种 raw(原始)的真实感。那歌声里包裹着的迷茫、追问、以及一丝深藏的不甘,精准地穿透了空气,敲击在聆听者的耳膜上。
中间的男评委,那位以严厉和专业着称的金牌制作人李翰,原本随意搭在资料纸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他扶了扶黑框眼镜,身体微微前倾,原本公式化的审视目光里,染上了一抹惊异和专注。他听过太多技巧圆滑、感情空洞的演唱,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技巧生涩,却有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力量。
旁边的女评委,知名音乐评论人周菲,已经放下了转动的笔,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神情变得极其认真。她的专业素养让她瞬间捕捉到这首歌旋律的独特性和歌词的文学性,这绝不同于市面上那些流水线生产出的泡泡糖歌曲。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最右侧的苏清雅……
她的反应甚至比其他两人更为微妙和深刻。当凌风唱出第一句时,她原本只是例行公事抬起的眼眸,便倏然定住了。
那旋律,那歌词,像一枚精准的楔子,凿开了她内心某个被层层包裹的角落。
作为年少成名、一路被鲜花掌声簇拥着走到今天的顶流歌手,她听过无数赞美,也经历过无数质疑。外人只看到她光芒万丈,却难以想象这条星途背后的压力、孤独和身不由己。为了维持形象,为了市场认可,她不得不重复着公司为她打造的“安全”路线,唱着一首首制作精良却难以真正触动她内心的歌。
“易碎的,骄傲着……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这句歌词,像是一面镜子,瞬间照见了她内心深处那个曾经怀揣纯粹音乐梦想、如今却不得不戴上完美面具的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和酸楚,悄然漫上心头。
她看着舞台上那个闭着眼,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倾诉的年轻人,他怀抱吉他的姿态,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迷茫与坚持……都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熟悉和震动。
这首歌,他称之为“原创”……如果真是他写的,那这个年轻人,他的内心该有着怎样的沉淀和故事?
凌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一切——评委的目光、工作人员的走动、甚至舞台本身的存在——都模糊消失了。他只剩下他的吉他,他的歌声,以及那些从地球带来的、却无比契合他当下心境的词句。
音调逐渐升高,情绪层层递进。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副歌部分,他没有声嘶力竭地呐喊,而是用一种带着沧桑和释然的力度去演绎。那是一种经历过后的平静讲述,却蕴含着比嘶吼更强大的力量。吉他扫弦的节奏加快,每一个音符都重重地敲在人心上。
李翰的眉头越挑越高,眼神里的惊讶已经转变为毫不掩饰的欣赏。这歌词的格局和意境……远超一个普通年轻人能触及的范畴!这旋律的进行和和弦运用,也透着一种成熟而独特的美感。
周菲不由自主地微微点头,嘴角甚至泛起了一丝难得的、真正的笑意。好歌!这是一首真正的好歌!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选秀海选现场听到这样的作品了!
苏清雅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了。她清澈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凌风,那目光复杂极了,里面有惊叹,有探究,有难以言说的共鸣,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羡慕他可以如此纯粹地唱出这样的歌。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最后一段副歌,凌风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不是表演,而是情绪累积到极致的自然流露。穿越后的孤独无依,生存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在这首歌里找到的短暂慰藉和出口,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又归于那句“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