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她疑惑。
“要下雨了。”奚欲苏道,“你在这里站一夜,衣服自然就干净了。”
“公子真会说笑。”袭香甜柔着嗓音,认为他在开玩笑,就要继续靠近,“奴家的意思是,公子将衣服借给奴家一用。”
“奚某可从不说笑。”奚欲苏慢条斯理。
他话语刚落,袭香又摔了一跤。
潇潇暮雨骤降,她狼狈趴在地上,嗓音尖利:“你们瞎了吗?快来扶我!”
可惜,任她如何大声呼唤,她身后站着的两人只望着天,目光恍惚,一动也不动。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她愕然抬起了眼。
少年不知何时撑开了伞,身影颀长,发尾微卷,衣袍上亮眼的红山茶花似张开的血腥大口,在嘲笑着她。
他低头,俯视着她,无声启唇,然后走进了一旁幽深的深巷。
袭香神色惊恐,颤抖抱头,汗水和雨滴在脸上交织,她以头叩地,额头血肉模糊。
他说什么!
他说——
千万不要闭眼,不然会看见跟着她的冤魂。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
屋外又滚过闷雷,大雨滂沱,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散不尽的低垂乌云下。
忤震从噩梦中惊醒,从榻上刚起身,便瞥见了昏暗的屋舍内,有人倚在主座上。
他忙下了榻,道:“你……你怎么擅自闯了进来?”
那人的面容隐于黑暗中,只轻嗤了一声,倨傲又阴狠道:“闯?忤郡守莫不是睡迷糊了,老夫陪你演了一段时间戏,便真当老夫是你家仆人了!”
忤震瞳孔猛缩,面上闪过几丝畏惧,疯狂摇头道:“不是,不是,小人哪敢。”
他弓起肥胖的身躯,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小人已经依照副使的话将他们引去媚香坊,很快又要到月底了,仲正他身体要撑不住了,不知副使何时能给药?”
来人不耐烦地碰了碰杯盏,瓷杯相碰声显露了他的烦躁:“早让你撂手,好让老夫尽快收够残魂,你却一直阻拦,现下倒好,来了四个麻烦的捉妖师!若此次计划失败,尊上定要怪罪老夫!”
“可一次死那么多人会引封天殿怀疑。”
忤震缩着脖子道,“而且,……欢水郡也不用死那么多人吧。”
“怎么?现在想当善人了!”来人立了起来,威压立显,黑色的魔气霎时缠绕住忤震的脖子,越缩越紧。
忤震脸红脖子粗,跪在地上,只能“嗬嗬”发出求饶声。
来人一步步走出黑暗,白日曲着的身躯挺直,朴实的面上只有不屑,与白日的恭顺大相径庭。
若谢朝蘅等人在场,定能认出他就是白日与他们带路的阿壮。
他出脚,踩住像死猪般挣扎的忤震,面目狰狞而咬牙切齿:“青城祝氏又如何,老夫在媚香坊备了好东西,让他们有去无回。”
“嗬嗬”,忤震伸出手,扒住阿壮的靴子。
阿壮挥手,收了魔气,在忤震能喘气的瞬间,弯腰拎起他的衣襟,面上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老夫耐心已告罄,今夜子时以后,定要收够残魂,所以不免会大开杀戒。”
“届时,若郡守还阻拦老夫的话,老夫便替天提前收了令儿的命。”
忤震闻言,上一刻还充血的脸霎时苍白,额间冷汗滑落他脸,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却无暇顾及,只哆哆嗦嗦道:“我儿……我儿不能死,欢水郡里那么多人,副使请便。”
阿壮瞧着他伪善的面目,满意地笑了出来:“放心,待完成尊上的计划,长生宫不会少了你们好处的。”
“是。”他以头叩地,送走了阿壮后便瘫在地上。
不一会儿,忤夫人拿着烛火走了进来,见他这般样子,神色中没有惊愕,反而习以为常,她跪地抱住了他:“老爷,仲正他……”
“夫人放心。”忤震闭住了眼,道,“副使说了,需要一百八十条人命,只要仲正能活下去,这漫天血债背便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