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楹注意力很快转移,盯着红梅新奇地看,眼疾手快接住一滴落下的雪水,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她瞪圆双目好奇道:“说起来,冬天一到,燕北瞬时白茫茫一片,十里找不出一片叶子,臣倒是第一次见到能在冬日里,开得如此鲜妍的花。”
虽然被打扰了,但谢谈耐心道:“这便是傲雪凌霜之梅花。冬日里,朕嫌寝宫四周一片凄凉,又不喜母后大肆铺张的做派,于是叫人种上许多梅树,热闹些。”
见谢楹看着几枝红梅出神,谢谈思索片刻,将折子堆放一边,学着她用手接落水。
谢楹劝道:“陛下,这雪水寒凉,您少接触为好。”
谢谈置若罔闻。
过了一会,谢楹听见谢谈十分诚恳地询问:“阿桢,朕有些无聊,你给朕讲讲外面的事吧。”
谢楹愣了愣,燕北那边疆苦地方,天凉了连鸟都不留,齐赶着向南飞,讲起来又苦又干。
“亲王未受朝廷诏令不可私自离开封地,臣自然也很少出燕北,”谢楹道,“况且燕北紧邻羌族,往来人烟稀少。”
可是谢谈不依不饶,又摆出闭目塞听的态度来。
没办法,谢楹绞尽脑汁去想水草丰茂的燕北草原的模样,还有日坠西暮,旷野月升,往东边就是鞑靼的地盘,那里孤寂荒凉,黄沙滚滚。
回忆中颜色甚少,她语言贫瘠,可谢谈听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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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留着用了午膳,杨太后来看望皇帝。
“好呀,哀家就知道你们年纪一般,定有话聊。”雍容华贵的太后娘娘款款而来。
她笑眯眯道:“不过第二次见面,就这般熟稔了么。”
谢楹眼中几乎流泪,谁知这陛下是个这么自来熟的人物,还只挑自己愿意听的听,动不动就装聋作哑。
杨太后一来谢谈便沉默寡言了,举手投足间恬静优雅,贵气横流。
两人都站起,各自行礼。
杨太后身后宫人奉上汤药——是上次谢楹看见过的那种。
宫人自觉地将汤药放置书案上,便又垂首侍立杨太后后边。谢楹好奇瞅了眼,镀金掐丝的瓷碗盛着黑黢黢的汤药,看不出什么来。
待杨太后与谢谈都坐下,谢楹自然是不敢与二位同坐,乖乖巧巧地站着。
“昨夜好大的雪,哀家自寿安殿来临安殿废了不少功夫。”杨太后叹气道,“听闻昨夜西市边郊有五六户人家的房屋被压塌了?”
谢谈抽出一封折子道:“是,儿臣今早已派都安令处理此事。”
杨太后点点头,转头看向谢楹:“话说,世子承爵之事也得提上日程了,再给你担任个一官半职的才好,这样才好在都安站稳脚跟。
“唔……让哀家想想,领骑都尉如何?”
骑都尉,光禄勋属官,为太尉所部,掌管羽林骑。
单纯看官职大小,靠亲戚关系白得到的官职好像也不错,说是闲职,也是有一点点事干的,但是实在挂名。
她自己手中就握着幽州突骑的兵符,根本看不上皇帝的羽林骑。树大招风,骑都尉一职不大不小,谢楹只能接受。
不过,好像不接受也没用……谢谈很爽快地点头了。
谢楹面色如常,谢过太后与陛下。她倒是不担心杨太后会削她兵权,她与杨淮结盟,她兵权大就是利好杨淮,握不紧兵权也是利好杨淮。
杨淮好像顺理成章觉得谢楹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幽州突骑是他的了,谢楹有些郁闷。
谢谈慢悠悠喝完汤药,似灵光一闪,道:“阿桢一人统领幽州突骑,恐难以胜任,朕打算调任太尉属官——兵曹掾与你,如何?”
不如何。谢楹心中果断答道。
杨太后轻飘飘瞥谢谈,思索片刻,没有反对。
即使兵符还在谢楹手中,可兵曹掾直属太尉,日后行事必然处处受制,不利好谢楹就是不利好杨淮啊!太后你说句话啊!谢楹求救般的去看杨太后。
杨太后老神在在,没有看谢楹。
……谢楹没有拒绝的权利,硬梆梆地接受了谢谈的一番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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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谢楹的就职问题,皇帝和太后便没有留着她,很快派小黄门送她出宫。
回到府上时,谢楹还是很抑塞。
府中下人见谢楹回来,连忙告知,说须姑娘外出至今未归,且没带家仆。
谢楹毫不在意,摆摆手没放心上。
须欢就不是个能沉住气的性子,刚到都安,肯定出去玩迷糊了。她身傍几分功夫,又有些聪明,只要在这天潢贵胄遍地走的京城不惹事就好了。
……只要不惹事就好。
可是谢楹怎么感觉自己心慌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