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梦到底还是见过各种场面,场面话一套又一套的,面不红心不跳,没要把他捧得太高,也没有把他贬得一无是处。大意就是有很大的进步,之后还要继续努力。
整个场上,只有赵清梦和林朝听懂了,当然还有周思远本人,他也知道他哪里有错,但看着吹嘘的众人,他毫不犹豫地翘起了尾巴,太开心了,弹点小曲就可以在众人面前大张旗鼓地炫耀,特别是林朝面前。但他还是有些许的胆怯,因为他不知道他的清梦姐有没有听出来,他回避着她的眼神。
而赵清梦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打算,她已经吃饱了,掏出纸巾擦了擦。
“其实小朝也是有准备节目。要不然剩下的时间,就让小朝给我们表演吉他吧。”周思远举着话筒,随后又鞠了一躬。
林朝呆住了,她是不想在这个场合表演的,太尴尬了。而且按赵清梦讲的,在这群人面前表演,简直就是对牛弹琴。不是欣赏音乐,更多的是主观印象和饭后谈资。
周冷出其不意又接话了:“林朝还是算了吧,思远你先下来吃饭。林朝之前就没有学过乐器,就算去A市培养也是滥竽充数,烂泥扶不上墙,给她留点面子,这大好的日子应该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林朝餐桌下的拳头握紧了,心头有一口舒不出的气。她冷眼看着台上,面目可憎的周冷,逃离的心越发强烈。怎么办,我该这么走出去,平日忍气吞声就可以走了,这会赵清梦在这里,出去了也没意思,林朝心中犯了难。
“我是林朝的舅舅,这些年对林朝的教育,大家人尽皆知,我已经完全起到了自己的义务,甚至比她的父亲都多。这都是应该的,这是我妹妹的女儿,我应该起到责任……”
“周总,要不下来喝几杯,休息一下。我看您在台上说好久了。”林朝猛地抬头,这话说的不是别人,是赵清梦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从她口中吐出的。虽然已经很是委婉,但字里行间都是对林朝的撑腰。林朝有些不可思议,在她的心中,赵清梦虽对人好,但她不爱出头惹事。凡是只要他人替她出面解决,她就不会多言,甚至退一步。哪怕自己多亏一些,而她现在这是要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啊!
“赵总,我还没有说完呢。”周冷淡淡地说,似乎很是不满她打断了他的精彩发言。
“在放假之初我特意叮嘱林朝和周思远两人,假期要好好练习,保持音感,这对他们之后的专业课练习和舞台表演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今天我来家访,也是要验收一下这两人的练习情况。周思远的表现我看见了,不如林朝也表演一下刚才的曲目吧。”
周冷先是一惊,这个赵清梦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啊!这会好像是帮忙刁难林朝啊!但他不知道的是……
刚刚的曲目,林朝之前在琴房里就有听赵清梦弹奏过,结束之后还特意让她复刻。林朝先是拒绝,然后抱着试试的心态,坐在钢琴椅上。当她按下最后一个琴键,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厉害,被自己的表现惊讶到了。她之前完全没有学习过钢琴的演奏,而现在她竟然在不识谱的情况下,完整地把谱子弹奏了下来。
而在最初选择乐器时,她明知赵清梦擅长钢琴,如果选了,之后可以教她。但她还是选择了自己从未接触但喜欢的吉他,或许是因为怕赵清梦对自己失望,又或许她怕自己赶不上周思远的进度。
赵清梦让她放宽心,好好为自己着想,选择自己心中所想的,不要因为别的因素干扰了自己的判断。
林朝在那天,突然顿悟自己在钢琴上的天赋。眼前,这手中的吉他……断断续续的弦音、掉皮出血的茧子、撕裂牵连的心疼。她不甘放弃,但又怕埋没了自己真正的天赋。
她几次问赵清梦是不是看上她的天赋,可她从未正面回答。林朝最后给自己的结论是之所以可以弹出是因为最近培养的音感,而吉他是她的初选,纵使现在的问题多又难以解决,但都不是逃避的理由,这南墙硬,她非要试试看。至于钢琴,若她之后更有时间了,再虚心向赵清梦请教也不迟……
不是!赵清梦干啥要我弹钢琴,虽然之前有听过一次,也简单复刻了一次,今天又听到了一次。但今天的不标准,不可以复刻。之前那次实在是太久远了,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虽然谱子是可以通用的,但是!但是她什么都没有练啊。就这样随意上场,丢脸啊!不是!赵清梦怎么想的?她是要考验我,还是要打周冷的脸啊……
周冷:“什么?你让林朝弹钢琴?你在搞笑吗?她弹过什么琴,弹钢琴的人最优雅了,而她林朝顶多就抱着破吉他在酒吧驻唱。我作为她舅舅最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了,但是没办法……”
“既然是她的舅舅,就应该相信她。”赵清梦再次打断了他的发言,转头对林朝说:“你之前一直都是练吉他,今天让你弹钢琴不会为难你吧?”
一时间,周冷居然还笑出了声,他之前一直以为赵清梦与林朝是一条战线的,现在看来,不过是换一个花样讽刺她。就是,林朝又有什么能力,受到赵总的青睐,还是自己儿子优秀。
林朝没说话,默默走上台。她看着眼前的钢琴和谱子,她缓慢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手就落下了,按下琴键的瞬间,她把眼睛闭上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她不想看见。脑里前一刻还在想着那个午后的阳光,赵清梦的琴声和细语,在看见琴谱的那刻,她突然放宽了心。
她说过,不要被琴谱束缚,所以每次她的弹奏都由心起,由风停,没有谱子。
此刻她就在台下,平静的注视着,眼里是无尽的温柔。
林朝好几次想开口问:为什么她会在她生命里出现?为什么相信她?为什么愿意带她走?
她从未提起,她也从未开口问。她只知道从此她有人撑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