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
“劳烦公公,烦请带路。”
云杳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穿宫过道,终于来到了皇帝所在的宫殿。
皇帝手里握了本书,斜倚在榻上读。姿态慵懒,身上的气势也收敛了几分,云杳恍然,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父皇也时常这样读书,让云杳坐在一旁替他批奏折。待她批完,父皇便会搁下手中的书,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换一张严肃的面庞,检阅云杳批完的奏折。
父皇对待国事一向尽责,坐在云杳跟前也是不苟言笑。云杳其实是有些怕这样的父皇的,可她又贪恋这样对坐言谈的时刻。
帝后的婚姻不过是古往今来皇家联姻的缩影,都是平衡朝局的利益牺牲品。
皇后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二人空有相敬如宾的表面情谊。直到皇后诞下太子,随着太子长大,才智渐显,皇帝爱屋及乌,连带着看皇后也顺眼了不少。
只是最是薄情帝王家,在太子战死前,皇帝对云杳这个公主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太子死后,皇帝身体日益病重,终是沉疴难起。若不是不愿帝王权柄旁落,恰好云杳适时显露了几分聪慧,皇帝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她来的。
云杳近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闻声随手搁下手里的书,坐直了身子,“摇光你来了。”
“父皇今日怎么突然唤儿臣来此?”
“这不是你被国师选中作亲传弟子,按国师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随他游历悟道,你待在宫里的时日不多了,想我们父女许久未曾一起吃过一顿饭了,所以想着你临走前和你一起吃个饭。听承德说你方才去你母后宫中来?”
“是,但母后宫事繁忙,我便没有打扰。”
皇帝传唤宫人上了御膳,又招呼云杳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朕听说你母后将你宫里的人都换了?”皇帝往云杳碗里夹菜,然后问道。
“是,母后也是为我着想,都是我私自出宫,母后怕事情传出去于我声誉有损,这才……都是儿臣不对。”
“难为你能理解你母后的苦心,昭儿前几日还和我提,多亏你在战场上舍命相护,他才能平安回来。”
云杳放下筷子,“皇兄有难,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朕倒是不知你何时习得一身武艺?”皇帝这声询问看似云淡风轻,却令云杳心下一紧。
她笑了笑,“儿臣哪懂什么武艺,只是从前跟着宜妃学了几日剑舞,班门弄斧罢了。”
“宜妃啊……”提及宜妃,皇帝似乎回想起什么,目光带着不常有的温情,“说来宜妃乃是将门之后,自小跟在宋将军身边,耳濡目染,未进宫前更是凭一支剑舞名动京城,父皇也有幸见过,也是颇为动心,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皇帝怀念道,“可惜,宜妃几月前患了重病,香消玉损。
“父皇切莫太过悲伤,说起来儿臣儿时总是去她宫里蹭点心,观她舞剑,当真是落日长虹,气势浩然,颇有几分书中武林豪客的爽朗侠义之风。”
皇帝捋着胡子点头,“是啊,她一向如此。”
云杳记得宜妃总爱背着宫人偷偷坐在墙壁之上望着远处,那时云杳不懂,只听她说,她在看梦想,后来云杳渐渐长大,在话本里读了不少江湖轶事,心生神往,她才知道宜妃原是在望着宫外那片名为“自由”的天空。
离城的那日,云杳在城门口站了很久,皇后一直没有见她。她希望皇后能来送她,可她等啊等,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也没有如愿。
国师的马车就候在一旁,没有任何催促,就这样静静陪她等着。
云杳最后望了那城门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对马夫说:“出发。”
马车缓慢前行了一段路,国师突然挑开帘子,望了眼远处的城门,“你等的人在城楼上看你。”
云杳不可置信,急忙将头探出马车。
只见远处城楼上有一身着华服的身影,是皇后,皇后来送她了。
云杳冲着身后的人使劲挥了挥手,却又担心远处的人能不能看到。
国师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温声道:“皇后能看见。”
云杳望着远处的身影缩小为一点,直至消失在远处,这才坐回车内。
她撇了撇嘴角,斜了一眼国师,“你这家伙,乱猜我心思,我才没有。”
国师掩面笑道:“当真没有?嘴硬。”随即又严肃道:“如今我也是你名义上的师傅,要对我尊重一点,不要整日里没大没小。”
云杳又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我可没答应做你的徒弟,你那钦天监还是趁早另寻个传人吧,免得哪天您老胳膊一伸,腿一蹬,人给没了,到时想再找个国师可就晚了。”
国师不屑一顾,“按照常人的寿数来算,我不过刚及弱冠,何必着急。”
“弱冠?国师你是什么千年老妖精!”云杳惊讶道。
要知道国师继承钦天监袭国师之位时已是而立,又掌权三十年有余,云杳本以为他是驻颜有方,这才像个初出茅庐的俊雅公子,没想到竟是寿数逆天。
“不过你贵为国师,为什么要帮我,还要陪我游历江湖?”
“这个嘛……”国师沉吟片刻,“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