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走。
电车就这么走。
一路上的话其实比上学时还要少,金井绘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框,视线黏在窗外流动的夜色上。街灯昏黄的光晕,随着电车的前进逐渐掠过她的眼眸,像极了夏日里忽明忽暗的树影。
身旁的孤爪研磨没像往常那样摸出游戏机,他指尖只是搭在口袋边缘,右手轻轻蹭着口袋里机身的轮廓。
他低着头,刘海垂下来遮住半只眼,左手捏着矿泉水瓶,拇指反复摩擦着瓶身上的标签,偶尔晃一下,让水流在瓶中撞击出声响。
‘哗啦哗啦——’
‘叮铃叮铃——’
声音交织混杂在金井绘的耳边,在嘈杂的车厢里里给人一种静如尘埃落地般的清静感。
金井绘余光扫过孤爪研磨,看见他的耳朵尖微微泛红,不知是被车厢里的冷气冻的,还是别的什么。
金井绘先到站。
电车报站声响起时,她起身前忽然转向研磨,目光直直撞进他抬起的眼里:“研磨,明天还坐这班电车吗?”
他的耳尖似乎更红了些,飞快地别开脸,指尖在瓶身上顿了顿,才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那……”金井绘瞬间想好了明天的出行方式,说了句意味不明的“明天见”。
研磨眨了两下眼,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在眼下投射出浅浅的阴影,答道:“明天见。”
下车后,金井绘就站在站台上,目视着电车离开,猜想着研磨现在是否拿出了游戏机。
电车启动的下一秒,金井绘敏锐地盯到了卡在车窗边缘的一缕金色。
研磨似乎移到了她的位置上,半个身子贴着玻璃,把脸靠近窗户,努力地向车窗外的后方看去。
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无论是电车的‘叮咚’声,还是电车刚起步导致的矿泉水瓶的‘哗啦’声,都从耳边淡去了;过路的行人、车站其他等车的人、站台的标识,似乎都在那一刻化为了路旁孤独的街灯的陪衬。
只剩下孤爪研磨的眼中,金井绘映在路灯下的眼眸闪亮,像是藏了星光。
孤爪研磨看到金井绘将双手拢在嘴边,装作扩音喇叭状,一字一句地说:“明、天、见。”
他听不到的,本身就隔着厚厚的玻璃不说,车厢内的嘈杂也早就把声音吞噬了。
孤爪研磨本不应该听到金井绘的声音的,但是在那一刻,他就是听到了,不仅听到了,那声音似乎还是贴近他耳边传来的,轻得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明、天、见。’
淅淅沥沥的,心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不用声音,心意也能传达过去。
金井绘莫名有种研磨理解了自己想说什么的直觉。
听着叮叮当当的铃声逐渐在夜色中远去,直到消失不见,金井绘才抬脚,迈出车站的门。
苏格兰应该是出任务还没有回来,一整栋公寓楼几乎都没有亮灯,除了三层的一间小公寓。
那是金井绘的公寓。
研磨不在的时候,她也学会了,自己为自己留了一盏灯。
其实酒厂本来是给她准备了一栋别墅的,被金井绘以不符合高中生身份拒绝了,于是就分配到了这栋公寓里。
其实整个公寓都是酒厂分给她的,但除了她这间和苏格兰那间剩下的都是毛坯房,金井绘还在改装中,她已经让人先把隔壁改成了游戏房,里面的机型、卡带全是按着最新款挑的。
等邀请研磨来家里的时候,直接带他去那间房间。
金井绘都能幻想到猫猫看到一整间游戏房并发现房间内的游戏全是自己涉猎过的震惊脸。
如何骗回一只猫猫?
首先,你需要给他搭一个很好很好的窝。
金井绘思及此处,不由得自顾自笑了起来,她已经走到了她那间公寓的门口,伸手掏出钥匙,开门。
关上门之后,脚边传来轻轻的痒。
是小咪正绕着她的裤脚打转,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它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往常这小家伙虽也黏人,却从不会这般寸步不离,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换鞋时,它就蹲在鞋柜旁盯着;她拎着书包往客厅走,它立刻迈着小短腿跟上来,时不时用身子撞一下她的腿,像在确认她没有走开。
金井绘索性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俯身把小咪抱了起来。
小家伙立刻顺势蜷在她怀里,前爪搭在她的胳膊上,脑袋往她颈窝蹭了蹭,呼噜声愈发响亮。
金井绘坐到沙发上,指尖顺着小咪的背往下撸,小咪立刻舒服得尾巴尖都翘了起来,换了个姿势,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只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偶尔动一下,蹭得她心尖发痒。
真的没有人可以拒绝猫猫。
她指尖顿了顿,忽然想起站台边那个贴着车窗的玻璃望过来的身影。
研磨的耳朵也是这样软软的,泛红的时候像染了层淡樱色,刚才在电车上,她余光瞥见他捏着矿泉水瓶的手指轻轻蜷缩,那模样倒和怀里这只撒娇的小毛球莫名的有几分神似。
幼年小猫和成年小猫并不是完全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