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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风拂麦浪 > 《误解》

《误解》(1 / 1)

 一周过去了,配件还没有到。看着停车位上的白色框框,它似乎一直在等待那个缺席的阴影,像道愈合的伤疤——痂皮早已脱落,却仍记得伤口的形状。2025年的暖冬无风,窗外的枯枝乱影在暮色中张牙舞爪,将夕阳的画布剜出凌乱的伤痕。昔日的皑皑白雪早已踪迹难寻,唯有日记本上的一丝霞光,在纸页边缘流淌成蜂蜜的颜色,为这个本该萧索的季节添了抹不合时宜的甜。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最后一页泛黄的水渍——那是2001年的雨夜,乔荞边哭边写时滴落的泪痕。而此时我仿佛就站在她的身后,目睹着昏暗台灯下,字迹被泪水渐渐洇染开来。她的发丝垂落如帘,在纸页上投下颤动的阴影,将“意”字下的心拖成蜿蜒的水痕,像条逆流的河,漫过她23岁的倒影,终于在二十四年后,缝进了我的掌纹:

“你说你明白我的内心,却并不真正了解我。很多时候,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看了这本日记,我希望你能真正理解我。我也是一个凡人,有时会有自私和卑鄙的想法,这些念头无法在人前袒露。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面,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将其记录下来,因为这是人性中黑暗的一面。然而,这些想法恰恰反映了我内心最真实的心理活动。通过它,你可以更深入地了解我的思想,希望你不要因此介意。”

我的掌纹与纸页细微的褶皱摩挲着,仿佛触摸着当年乔荞书写时颤抖的指尖;墨香里混着一丝雪花膏的清香。水渍在纸页上晕成不规则的云朵,却比任何香水都更贴近她真实的灵魂。我的睫毛颤动,视线被“自私”二字锁住。是呀,这些文字是乔荞对过去的坦诚。我深吸口气,又轻轻叹了出去,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她写下这些话时的痛楚。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想法和情感,或许并不完美,却是最真实的她。我知道,正是这些不完美,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乔荞。

当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我的思绪却在这片黑暗中渐渐清晰。我沉浸在回忆的海洋里,试图从混沌的记忆中打捞出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细节。我深知,这些回忆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而我必须将它们拼凑成一部归还于青春的故事。每一个回忆的碎片,都是这个故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每一段往事,都将成为永恒的篇章。

我深吸一口烟,仿佛要把逝去的光阴重新吸回体内。我要用文字将这些回忆串联起来,书写一段永恒的爱情篇章,让那些曾经的欢笑、泪水、甜蜜和温暖再次鲜活地呈现在眼前。

我轻轻翻回到第一页,接下来的故事,一切将从乔荞的内心世界开始:

2000年三月的一个清晨,寻呼机尖锐地划破宁静:“我带好东西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拂川准是又扎进了裕景商城——自从我随口提过股票分析软件,这事儿就成了他的执念。

他推开我家的门时,怀里抱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证券之星”软件裹得像本精装书,旁边堆着租来的电影光盘,还有我爱吃的虾条和果冻,包装袋蹭着他的衣角沙沙响。阳光从他身后涌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墙上,像棵被狂风压弯却不肯折的树。

“快来看!”他鞋都没脱就扑到电脑前,包带把桌角压得吱呀惨叫。鼠标箭头在屏幕上戳出焦虑的痕迹,那些密密麻麻的K线图突然活过来,变成母亲每天念叨“找个正经工作”的嘴脸,变成交易所里旁人打量我学历的眼神,变成账户上不断缩水的数字。我试着输了几个代码,页面加载速度慢得像蜗牛,一股火气猛地冲上头顶:“这破东西根本没用!”

话刚出口,他脸上的笑像被按了“暂停键”,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发抖,像只被惊飞却舍不得走的鸟。我明明知道,他为了这软件跑了半座电子城,知道他自己舍不得买瓶矿泉水,却记得我爱吃的零食——可胸腔里的委屈还是漫了出来,像涨潮的海水要把人溺死。

“可能没调好……”他伸手去碰鼠标,箭头在屏幕上歪歪扭扭画着圈。我猛地推开椅子,木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别碰了!折腾也是白搭,这破玩意儿就是废物!”

他转过身,眼睛里蒙着层雾,像只被猎人瞄准的鹿。“乔荞,你到底怎么了?”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我跑了三家店才找到这个,我以为你会……”

“你以为?”我笑出声,眼泪却突然涌上来,“你以为这破软件能补上我亏的钱?能堵上我妈天天骂我的嘴?还是能让交易所那些人别用看傻子的眼神盯我?”阳光把晾衣绳上的床单吹得鼓鼓的,像张嘲讽的脸——想起他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那时我也是这样凝望窗外,眼神空洞无神。

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指节泛白:“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我笑出声,眼泪却突然涌上来,“你连我每天对着K线图掉眼泪都不知道,谈什么帮我?你只知道跑断腿买些没用的东西,你根本不懂我要什么!”

他忽然噤声,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他蹲下去收拾散落的光盘,指尖碰着塑料壳发出脆响,每一声都像在割我的耳朵。最后他捡起一张《一代情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看会儿电影吧!就当……就当我赔罪了。”

电影开场音乐响起时,我盯着屏幕却什么都看不进去。心里只有父亲训我“不务正业”时,脸上的皱纹和K线图重叠的画面。直到一滴眼泪砸在手腕上,我才惊觉自己在哭。拂川的手臂轻轻圈住我,他身上有股阳光晒过的味道。“想哭就哭吧。”这句话让我溃不成军,那些憋了半个月的委屈突然决堤——股票亏损、家人指责、对未来的恐慌,此刻都化作眼泪,滴在他的衬衫上。

屏幕上,本尼?西格尔在沙漠里冲弗吉尼亚大吼,却在她转身时又慌乱地抓住她的手腕。这画面让我想起刚才推开拂川的瞬间,他眼里受伤的神情。弗吉尼亚的声音从音箱里传来:“你以为建个赌场就能证明什么?”那语气像极了我的刻薄,可下一秒,本尼却把她按在未完工的砖墙上,吻她眼角的泪——就像此刻拂川圈住我的手臂,明明在颤抖,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对不起……”我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心疼,突然觉得愧疚像潮水漫过心口,“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最近我真的压力太大了。股票市场一直不稳定,我投进去的钱不仅没赚,还亏了不少,我爸妈也因为这事一直说我,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关键是,有支股票明明是他们要买的,后来亏了,却赖在我的头上。”他替我擦眼泪的动作很轻,指腹划过脸颊时,我想起他给我画素描时的专注。“傻瓜,你怎么不早说呢?”他笑了,“我还以为是我哪里没做好呢,让你不开心了。股票这事儿我是不懂,但涨跌不就跟天阴天晴似的?今天跌了,明天说不定就涨回来。”他指尖蹭过我哭红的眼角,声音带着点憨直的认真,“可你把事儿憋在心里,就像把雨憋在云里,早晚会下得更大。你看刚才,你难受,我也跟着慌——以后有啥不痛快,哪怕是骂我两句,也别自己扛着,成不?”

电影里,弗吉尼亚摸着本尼指间的茧,那是握枪磨出的痕迹;而拂川的指尖此刻正替我揉着哭肿的眼睛,指腹上的薄茧,不知是源自球拍的磨砺,还是画笔的挥洒。两种触感在我脑海里重叠,忽然发现无论是赌城枭雄还是画板前的少年,真心并无分别。

电视里的男女主角正在废墟上拥抱,拂川指着屏幕说:“你看,再难的关都过得去。”他的声音像涨潮时的浪,一下下拍打着我心里的礁石。

本尼在火光中搂着弗吉尼亚,背后是未完工的“火烈鸟”霓虹灯;而我们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股票软件,K线图在黑暗里泛着幽蓝的光。原来所有关于未来的忐忑,在拥抱里都有了温度。

“等我找到工作,咱们就能换台更快的电脑。”他刮我鼻子的时候,窗外的春风卷着蒲公英的绒毛,轻轻扑向玻璃,落在我睫毛的倒影上,像是电影里沙漠最终开出的花。而拂川的相册里,同样珍藏着我们在星海广场欢呼烟花绽放的喜悦——原来最珍贵的蓝图,从来不是某个宏伟的计划,而是对面这个人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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