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这么早就去上班咯?前两天我给你修那伞正合适吧?”老陈坐在檐下笑呵呵地望着钟杳。
老陈每天雷打不动地6点就在巷子口摆摊子,主要是帮人修东西,伞,破了的鞋子,坏了的器具之类,视损坏程度收钱。除了那些太现代的东西和他偶尔看起来的孤单,他好像什么都能处理好。前两天钟杳的伞坏了就给他修,很快就修好了,勉强收下了五块钱。
“那是,陈叔,这可不正凑巧了。”钟杳从伞下隔着雨对老陈回个笑。
“小钟,我想给我孙子,那个叫什么……打视频,怎么搞哦,我这个老头子是越来越没用了哦,跟不上时代了。”老陈说着叹口气。
他一个人住在巷子里,儿子早就入赘去了女方家,生了孩子,但女方介意他这边的环境,从来没带孩子来过。妻子没等到孙子出生就因病走了,他带着妻子那份去看过,大户人家确实不一样,他到那里拘拘谨谨的,孙子倒是特别喜欢这个给他带木制玩具的爷爷,两人偷偷约定一起玩,结果被儿媳知道了说最多允许他们打打视频,他说不会,儿媳就让老陈自己去学。
其实当时他用的还是老年机,走了之后去智能手机店买了款最便宜的,还没好意思让人教。
“没关系的嘛,总要有人帮我们修理这些物件的哦,我们还搞不来这些呢。我现在就教你,很简单的。”
钟杳收了伞,到陈老旁边,一步一步地耐心教他。
老陈戴着他的老花镜仔细听着记着,就像小朋友认字一样,笨拙但认真。
“好好好,这样啊,会了会了,麻烦你了哦”老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小钟你快去上班喔。”
作了别,钟杳撑伞从巷子走出,雨还落着。
路过唱片店,他往里面望了一眼,怔了一下。
钟杳想,是啊,总要有人留在过去,我想做那个人,和回忆里的一切一起。
到公司楼下,雨刚好停了,收起伞放在门口的,钟杳打卡进楼,和大家一起等电梯时
发个小呆,“叮”,电梯到了,一堆人进去,他最后进,站在电梯门口,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等一下,他赶忙按住电梯,那人大步跑进来,看了眼按电梯的人,望着钟杳弯了下眼睛,“谢了。”然后转过身去。
“没事。”钟杳愣愣地回。
他的脑袋却当即宕机。眼前这个人,从他看到第一眼开始,就没办法忘记,以至于在毕业八年后的今天,重新遇见这个人的时候,感觉时间给他开了个玩笑,只是把彼此换成大人模样,却还是一样的偶然碰见,对方虽然看起来依旧是如当初温和的眉眼,眼神却又带了一些钟杳不熟悉的凌厉。
真的只是偶然吗?钟杳心里有时候这样想一想,会不会是某一种命中注定?又立即否认,不会的,他相信有天注定的缘分,可是那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上天从来不会垂怜他,从小时候父母离婚时被当皮球踢结果判他跟着妈妈,后来妈妈再婚后对他的态度他就一直都明白一件事。
他从来就不是那个被眷顾的人。
可是刚刚的一眼,他看着眼前这个人,隔了八年的时间,怎么还是会出现在他面前呢,尽管并不是刻意,尽管对方一无所知,他却涌起千层心绪,只是表面装镇静地移开眼。但又忍不住回过来看着前面余平阔的背发呆。
你怎么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还是在你心里啊。
你是我想象出来的人啊。
可是这么多年是我陪你走过来的。心里的声音好像有点委屈。
钟杳瞬间好像清醒了一点,他一点不了解眼前的这个余平阔,熟悉的只是回忆里的他,以及他自己塑造的余平阔。
到了工位,钟杳就去茶水间冲咖啡,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望向窗外,雨后太阳出来了,天空被泼了墨一样的蓝,风溜进窗子,扰动了他的发丝,吹乱了他的心绪。
他忍不住出神,过去发生的事情涌进他的脑子里,那是他回忆里最珍贵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