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使者,江南义士的抗清壮举,李某佩服。”
“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冰冷而锋利,手指猛地指向窗外漆黑的夜。
“你可知,这卧龙谷中数万军民,为何要追随我李信?”
陈近水一怔。
李信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刺骨的嘲弄。
“不是因为我李信能许诺他们封王拜相,更不是因为我能让他们穿金戴银!”
“只因清廷视他们为猪狗,可以随意宰杀!准噶尔视他们为牲口,可以随意劫掠!”
“他们跟着我李信,只是为了能有一口饱饭吃,能有一片瓦遮头,能堂堂正正地站着,护住身后的妻儿老小,不被那些畜生的马鞭抽,不被那些杂碎的屠刀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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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猛地探手,一把抓起案上那枚象征着皇权与旧梦的蟠龙玉佩!
“啪!”
一声脆响!
他竟将那玉佩狠狠地拍在了陈近水捧着的血色檄文之上!
“大明?”
李信的声音,冷得像是从西伯利亚冰原刮来的寒风,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崇祯老儿在煤山歪脖子树上吊死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治下的百姓,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江南那些姓朱的王爷们,夹着尾巴逃到海上的时候,可曾回头看一眼,被鞑子铁蹄肆意践踏的汉家故土?!”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那玉佩的龙睛之上,仿佛要将那条陈腐的龙彻底戳瞎!
“这块破玉,救不了卧龙谷里嗷嗷待哺的娃儿!”
“你这檄文上的血,也暖不了一个冻死在路边的流民!”
陈近水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上青筋暴起,他怒吼道:“李将军!此乃匡扶汉室之大义!恢复大明正朔,乃天下所有汉民的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
李信猛地转身,一把推开了议事厅厚重的木窗。
“呼——”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吹得灯火狂舞。
远处,蒙学堂的灯火在夜色中如豆,却异常明亮。
一阵稚嫩却清晰的读书声,顺着风,飘了进来。
“……家是院,村是墙,谷是盾,国是疆……”
“……保家卫民,汉儿当强!”
“听见了吗?”
李信的声音沉静下来,却比之前的怒吼更具力量。
“这,才是我卧龙谷的心之所向!”
“我们卫的,不是那冰冷龙椅上某个姓朱的皇帝!是我们这谷里,能安安稳稳读书的娃!是那田里,能踏踏实实种粮的农!是这炉前,能挺直腰杆打铁的匠!”
“汉土之上,汉民得安!这,便是我辈心中唯一的‘正朔’!”
角落里的王二,胸中那股翻腾的热血,在这稚嫩的童声与李信决绝的话语中,骤然冷却,而后凝结成了钢铁。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了老茧和烫疤的手,又摸了摸胸前那枚冰凉的勋章。
爹的血是热的。
可他这双手打出来的刀枪,护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大明江山”。
护的是卧龙渠边,那个能安心洗衣的婆娘。
护的是蒙学堂里,那个扯着嗓子念书的崽子!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保家!
保的究竟是谁的家?
是那远在江南水乡,早已腐朽的“大明”?
还是脚下这片,用血汗浇灌出来,能让妻儿老小活下去的滚烫土地?
答案,已不言而喻。
陈近水嘴唇翕动,还想争辩,李信却抬手止住了他。
“陈使者,抗清大业,但凡是汉家儿郎,皆义不容辞,我李信,愿与天下所有志士共担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