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瞳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翻江倒海般的怒火。
就连经历过无数次沙场厮杀的王大石,也听得额角青筋暴跳,一双铁拳捏得咯咯作响。
李信面无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瞳孔里,寒意刺骨。
他静静地等着周商人吐完,让人递上水囊漱了口,才继续发问,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既然是四十多年前的旧事,你又为何逃到这里?”
“因为…因为那样的地狱,又快来了!”
周商人抬起头,脸上涕泪和污秽混在一起,瞳孔里满是惊恐。
“清廷的统治越来越严,赋税一年比一年重!他们嘴上说着满汉一家,背地里却视我汉人为待宰的羔羊!”
“就在两个月前,苏州有位老儒生,只因祭祖时穿了前朝的衣冠,就被知府当街活活杖毙!家产尽数抄没!”
“我的布庄,因为拒绝给当地旗人老爷低价供货,就被罗织罪名,一夜之间查封!伙计们被打得半死,我…我是靠着伙计拼死掩护,才从后门逃了出来!”
“我不敢在江南待,不敢去中原,天下之大,处处都是他们的鹰犬!只能往西边跑,听闻西域还有我汉家兵马,才…才一路奔着这儿来的!”
“将军,扬州城的八十万冤魂在天上看着!我们汉人,不能再任由他们屠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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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渗出鲜血。
死寂。
指挥所前,只剩下周商人压抑的抽泣与士兵们粗重的喘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杀意,在空气中弥漫、发酵。
江南扬州,对于这些大多出身北地或西域的士兵而言,本只是个遥远的地名。
但“八十万冤魂”、“剖腹挑婴”、“血染运河”,这些血淋淋的字眼,足以击穿任何一个有血性男儿的心理防线。
那不仅仅是一个数字,那是同文同种的同胞,在异族屠刀下遭受的灭顶之灾!
那不是四十年前的旧事,那是随时可能降临在他们自己头上的厄运!
李信缓缓站起身,走到周商人面前,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
“你受苦了。”
“先在谷中安心住下,我们会护你周全。”
他随即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份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都听见了?”
没有人回答,但士兵们瞳孔中燃烧的火焰,就是最好的答案。
“王大石!”
李信的声音陡然转厉。
“在!”
王大石猛地踏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
“带他去张济先生那里,好生安置,检查身体。”
“得令!”
“传令!”
李信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什长以上军官,立刻到指挥所集合!不得有误!”
命令如疾风般传达下去。
很快,卧龙谷核心的十几名军官,包括王大石、张小虎、王二以及几位新提拔的连长,都聚集在略显拥挤的指挥所内。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李信没有让周商人再重复一遍那地狱般的描述,那对一个承载着家族血泪的幸存者后代太过残忍。
他亲自复述了周商人讲述的核心内容——四十多年前的扬州屠城,八十万冤魂,清兵的种种暴行,以及如今江南汉人依旧在高压下苟延残喘的现状。
他的复述很平静,却字字如刀,剐在每个人的心上。
“扬州,江南繁华之地,我汉家锦绣之城。”
李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八十万生灵!十日之间,尽丧于鞑虏屠刀之下!”
“运河之水,为之赤红!”
“此等血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