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岭看向刘砚舟,“你既不会六爻,那孤收留你作何?”
刘砚舟神色慌了会儿,齿尖咬住唇肉,“小的并非不会六爻,只是这事不可独靠六爻。除此之外,小的也可为殿下分忧若要大兴水利,我可助殿下。”
“孤又为何要大兴水利?”
天潢贵胄周遭所蔓延的压迫气场不难察觉,刘砚舟刷地跪地,“小的仰观天象,细察日月星三象昭然若示,依此推算,待到夏季霖雨频降之时,地势低洼之处必遭洪涝之灾。且大兴水利,顺则垦荒地,逆则堵洪涝,并非无用之处!”
他后面这几句,倒与当时柳泉鸣所说别无二致。
刁难人的心思收住,李鸿岭心中浮起其他情绪,问刘砚舟:“你和柳泉鸣是什么关系?”
“?”刘砚舟低着的头茫然地抬了起来。
李鸿岭从茶盏上拿了只茶杯,拇指食指两只指头转动茶杯轻叩在桌面,笑着道:“你们两个糊弄人的招数倒是挺像。孤都有些怀疑了,你们俩,先前就认识了吧?”
柳泉鸣目光随着他的手看去。
他说的倒也不假,只是这话里藏着一层误会。认识归认识,可放在今世来看,这刘砚舟,终究只是她一人识得,对方并不识她。
不管了,先糊弄过去。
她越发从容道:“殿下此言妙极。若我与刘砚舟真有神似之处,于殿下岂非如得双璧?将来必当同心效命,为殿下筹谋献策,共助伟业天成。”
她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刘砚舟在一旁听着都觉得这话不像什么好臣子能说出口的。
但经李鸿岭这般点拨,他也发觉了,自己与柳泉鸣的相似之处——糊弄人一套一套的。
李鸿岭眉眼挑了又落下,气极反笑,他也不奢望能从柳泉鸣口中听出什么实话。
不过,他并非未对她生出疑心。
那日在宁王府中与她相见,他心头涌起的怒意确实真切无疑。
若非李知意及时将实情道破,只怕对柳泉鸣的猜忌会日益加深。他也再难如往日一般礼贤下士,更无法真心将柳泉鸣视为可托付的谋士对待。
“崔静之事,待官府查出真相后再详谈罢。”李鸿岭起身,几步离去。
多福紧跟其后,抬头挺胸,临走也不忘乜一眼柳泉鸣。
何花在旁边听得心惊胆跳,走过来拉过柳泉鸣的手,“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李……太子好似发怒了。”
刘砚舟:“嫂子,我们说的是……啊不对,你叫柳兄什么?”
他瞪大了眼,惊诈而跳。
柳泉鸣安抚地拍了拍何花的手,“不用担心,他也不是第一次发怒了,总归不会赔了命,安心做事就行。”
她心中有别的计划,重心并不在对李鸿岭心思的猜测上。
何花点头,柳泉鸣道:“且等几日,等事情水落石出,我再一一告知你。”
刘砚舟还在一旁惊怔,“柳,柳,你是女子?”
难怪柳泉鸣骨头纤细,个子又比寻常男子矮小,原是个女子……那他这些日所作所为,不是冒犯了柳泉鸣了吗?
柳泉鸣没理他,拉了何花的袖子,“我们找个地方,再细说别的事。”
便出了屋子,独留他一人。
刘砚舟揉了揉头,忽然想到柳泉鸣曾说过她有个与他有婚约的妹妹,嘴角顿时抽搐。该不会是柳泉鸣与“刘砚舟”有婚约吧?那可太可怕了。
他使劲摇了摇头,此女莫名给他一种威压,说的话中十句有九句都存疑,那话信不得。
寻了个偏僻的地方,柳何二位窃窃私语了一炷香的时间,何花表情变了变,“姐姐,真要这么做?”
柳泉鸣点首,“京城才人出众,李鸿岭虽任我为己用,为他做事并非长久之计。你也见过,他对我并非全然信任。”
在何花看来,柳泉鸣的有些行为疑点颇多,李鸿岭起疑心也算正常,只是她全然信任柳泉鸣,未作过多话,“照姐姐说的做,我会趁他们不注意小心离开京城,在约定的地方等待姐姐。”
。
崔静只是个寻常嬷嬷,但之前毕竟是皇后的人,就算没有上面的指示,官府的人也没敢敷衍了事。
她此次暴毙于马车中,仵作验尸查出毒杀,未查到其余行迹有疑的人,官府只得拘捕崔静府上的一众仆从,逐一严加审问,查其仇怨,究其宿恨。
崔静素来不喜奢华,府中下人寥寥无几,且她未曾婚配,亦无子女承欢。
经一番询问奴仆,方知崔静为人谦逊低调、性情和善,待下人极好,断无结怨积仇之理。
此案无头无尾,顾及皇后威望,官府只得将疑罪定在发现崔静尸身的马夫身上,顺藤摸瓜之下,从马夫家里搜出了大量金银财宝,循此线索追查,竟从马夫家中搜出大量金银财宝,且有奴仆作证,那些珍宝原属崔静所有。如此一来,马夫“为财毒杀主子”的罪名便被板上钉钉般敲定。
起初,马夫拒不认罪,又是磕头求饶,又以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孩儿苦苦哀告动之以情。
然而审讯他的狱卒实在没了耐心,提鞭抽打数次,马夫吃痛之下“幡然醒悟”,带着一身沾了血的破衣,最终认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