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婷轻声回:“焦大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上车,我有事找你。”
焦忠也不再耽搁,进得马车,二人寒暄几句之后,曼婷便直奔主题:”焦大哥,前几天在城门口得你相助,我的伙计才没有被守城官差为难,谢谢你!上次我听你说,你和伯母一起生活,我想着现在买粮不易,我特意给你送来粮食,也想拜访一下伯母和嫂子,如果焦大哥不嫌弃,以后两家可以常来常往。”
焦忠莫名的耳朵一热,看了曼婷一眼才说:“焦某不才,没人瞧得上,还没有妻室。”
曼婷连声抱歉,焦忠更不好意思了,一张古铜色的脸也好像显出了一点可疑的红色。
同行的时间就在这样奇怪的气氛中过去,焦忠都忘记多谢曼婷送粮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拒绝粮食,毕竟也得替母亲考虑一二,自己怎样都可以,但总不能让母亲忍饥挨饿吧!
到得焦忠家,焦忠先把曼婷请了进去,为母亲和曼婷介绍了一下对方,焦母也是爽朗的性子,一看曼婷漂亮可人,笑容可亲,举止有礼,很有好感,连忙招呼曼婷入座,又泡了一杯红糖水给曼婷,只说:“家里简陋,少夫人别见怪,天气潮湿,喝杯红糖水吧!”
曼婷进门的时候,晃眼看过,家里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于是微笑着说:“是我冒昧打扰,请伯母海涵,主要是得焦大哥几次相助,不感谢一番,心里实难过意得去。”
这时候老董和焦忠把粮食搬了进来,焦母听焦忠说起,才知道是那么多粮食,直呼:“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现在的粮食又贵又不好买,怎能送那么多来,少夫人快快带回去自己吃。”
曼婷本就有心和焦家搞好关系,又看焦母也是实在人,心里更是高兴,走过去握住焦母的手,说:“伯母放心收下就是,不然我以后可不敢上门来叨扰您了,也不敢麻烦焦大哥帮忙了。”
焦忠看二人交谈愉快,也不好晾着老董,便请老董去了厨房,让老董取下蓑衣,休息片刻,也给老董端了一碗热水。
焦母听说过山匪屠村的事,都在一个县城里住着,知道洛家酒楼,也知道洛家两代当家人都死在这次山匪屠村中,今天一听焦忠介绍,便知道曼婷年纪轻轻便要带着儿子过活,虽然有些家底,但在这年头,一个女人拖着一家子也是不容易的,再想着自己丧夫后的不容易,更是心疼曼婷。
焦母反手握住曼婷的手:“少夫人,有什么事焦忠能搭上手的,你别客气,招呼他一声,他敢不帮,我收拾他。”
曼婷看焦母真诚,于是说:“伯母,你称呼我阿婷吧,我的长辈们都这样称呼我,我今天一见您啊,就觉得亲热。”
焦母爽朗心善,曼婷嘴甜又有礼,当焦母得知曼婷父亲是秀才先生的时候,更是连连夸赞:“原来是耕读之家出来的小姐,就是聪慧又有礼。”
二人交谈甚欢,相约改天再见。
曼婷要走,焦忠带着老董从厨房出来,曼婷扫了一眼老董,老董点头,曼婷便知老董已把明早运粮出城的事儿跟焦忠说了,曼婷先还交待老董,请焦忠帮忙收集一些弓箭、菜刀、斧头,锄头之类的,毕竟官府对铁器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私人买少量的登记后是可以买到的,但曼婷需要的量比较大,而且还要得比较急,只有请焦忠帮忙才行。
待曼婷二人离开后,焦母便问起了儿子和曼婷来往的经过,焦忠从头把事情讲给了母亲听,焦母听到曼婷善待佃户和仆人的事,心里更是对曼婷的人品称赞,便对着儿子说:“儿子啊,你做着这个捕头,有能帮帮阿婷的地方就伸把手。她一个女人,又年轻漂亮,又有些家底,又没什么亲朋可依靠,不知多少人会打贼主意。”
焦忠点头应下。
曼婷回到家中,把儿子接到自己院子,天天陪着儿子,也让府中众人打包重要财物,让老董带着多福去把银票全都兑成了银子,以防灾荒来时,银庄卷银出逃,到那时银票将成为废纸。
又隔了几天,雨还一直下着,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曼婷看着窗外叹气,让如意叫来平安和小董,安排二人各驾一辆马车去接外祖一家,他们单独住在城外,曼婷很是不放心,外祖、外祖母年岁大了,表弟、表妹又小,舅母身为女子力气不大,家里也就舅舅有把子力气,但真遇到事儿,舅舅一个人不可能顾得上所有人,把他们接到一起,家里毕竟还有不少仆人,人多力量大。
齐林让人传回消息,才运到的粮食已经储存好了,他们一行先过去的人,已经安置下来,不过庄子实在是大,佃户和庄头又都死了,人手不够用,请示少夫人能否再派些人过去。
城里这段时间也开始涌入流民,县令看流民不断增加,下令封锁城门,许出不许进。
曼婷:酒楼歇业,崔管事空下来了,管家暂时不用另找,由崔管事顶上。
流民一来,城里也开始乱起来,每天都在死人,饿死的、病死的,曼婷派出去收集消息的人每天都带回不好的消息:朝廷没免税,也没赈灾。
曼婷猜想:这些贪官恶吏可能连灾情都没上报,抑或是朝廷有赈灾,但经过层层盘剥,根本就到不了灾民手里。百姓们只能想办法自救,指望不上别人。
虽是夏末,但天天下雨,流民们吃不饱,身体本来就差,再穿着湿衣,又怎能不生病,万一瘟疫爆发,到时十有八九会彻底封城,困死在城里。
曼婷思虑再三,决定宅子里的所有人都搬到庄子上去,人员不能分散,财物也得转移。
原本曼婷是很不想离开城里的,毕竟庄子上也不安全,不知山匪会不会再来,而且很舍不得离开家,因为一旦没人居住,不知被流民们糟蹋成什么样,这里有公婆、夫君生活的痕迹,不到万不得已曼婷都不想离开。
现下已到了不得不走的地步,山贼才劫掠过庄子,不一定再来,但流民的危害已经显现。
曼婷让老董去请焦忠,准备请他帮忙,毕竟家里人口众多,粮食也多,需要带走的财物也多,太打眼了,一旦被山匪的探子得知,洛家众人还没有反抗一搏之力。
焦忠到来,见曼婷正焦急的样子,也不寒暄,直接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
曼婷心里一暖,说:“焦大哥,城里乱起来了,我担心大灾后有疫情,而且一大家人在城里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我想搬家到庄子上去,如果你愿意,我把伯母也接过去,平时你在衙门里忙,伯母一人在家也不安全。”
焦忠沉思片刻:庄子上也不安全,但曼婷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做着捕头,有份职责,我也想带着娘回山上,打猎也能过活。
焦忠:“一大家子全部出动,目标太大了,得仔细合计合计。”
二人商量良久,定下:先让石刚带上几个女仆到庄子上去,一方面是传信给齐林,让他带着庄子上所有的男仆,到城门附近接应,二是让先到的女仆们收拾出住的地方。
下午仆人们三两人一组,各带细软分开出城,在城门附近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聚集,待人到齐,再前往庄子,大件的器物只能放弃了。
今晚趁城门将闭之前先送两车财物出去,让人放出假消息,南门明早有人施粥,把聚集在北门的流民调走,明早再运上一批,明晚城门将闭之前,再把所有的粮食运出去。
这里面需要焦忠打点一下城门官差,如果可能的话,尽量由焦忠带着上次在酒楼的那批人去守城门,毕竟熟人好办事。
事情商定以后,焦忠也回家收拾一番,把母亲送到了洛家,好方便明早一起出城,又拜托曼婷照应母亲。
曼婷定下了计划,府里全员动起来,本来前几天曼婷就让大家有所准备,现在不过是再三检查,看是否有遗漏的。
下午仆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去,街上除了流民,本地居民大多窝在家里,所以并没有什么熟面孔发现洛家正在悄然搬家。
焦忠主动替人巡逻,带着官差,在洛家到城门的路上打转,田小五凑到焦忠面前:“焦哥,你今天好奇怪,怎么一直在这边打转。”
焦忠使了个眼色,田小五意会,便不再多问,反正焦哥方便的时候自然会说。田小五为啥如此信任焦忠,便是因为田小五家贫,当初县令悬赏打虎,田小五为了挣得赏银,悄悄拉了几个人联合进山,结果真的面对老虎的时候,大家吓得屁滚尿流,田小五吓傻了,呆呆的待在原地,千钧一发之际,焦忠救了田小五,所以一直以来,田小五把焦忠既当恩人,也当自家大哥,对焦忠十分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