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心头紧绷,呼吸紧促,看着阳光穿过叶隙,穿透雾气,落在长刀之上,反出利刃锋芒。
赵浮生身沐暖阳之中,整个人却还是冷冷的模样,如同他手上长刀,声音也是如出一辙,他平静地问:“你跑什么?”
话音刚落,锋刀主人发力,冰凉刀尖将云苓下巴挑起,那寒凉瞳眸向云苓睇来,让她不得不与他目光相接。
这动作若是风流浪子做来会有些潇洒的调情意味,然赵浮生如此是一点儿旖旎暧昧之意也不会让人感受到,他目中杀气未散,眉目冷冽,若冬雪凛寒刺骨,只会让人胆颤。
云苓暗忖,死在他刀下的人死前一定心如死灰,如她此刻一般。
她面对潇湘三杰,可以借用了谷中机关陷阱对付,面对霍文都,霍文都虽下手凶残却并不急切要她的命。
无论是谁,她都有一线生机,唯独面对赵浮生,没有。
这个人,这个人是真的会杀了她。
毕竟她可是姓楚啊!人尽皆知,赵浮生要杀的就是姓楚的人!
楚云苓,才是她完整的名姓,云苓不过是她名而已。
思及此,云苓涩然苦笑,武功未被废时她尚且能与他一战,两人没交过手,她也一直没见识过他全盛时期的功力,胜负未可知,然而现在的她是个废人,赵浮生这样的高手,杀她易如反掌。
他耳力那样好,隐匿的功夫也那样好,她刚才被霍文都掐住了脖颈,窒息之时无暇分辨周遭异动,不曾伪装,说话更是直言不讳,她不能确定刚才赵浮生是不是早就隐匿于四周,听到了她说的话。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解了毒,大约服用了他随身携带的药,不知那药是出自哪位神医之手,药效如此好,能让他短短时间内就恢复如常。
此刻的赵浮生再不见虚弱之色,她明显感觉得到,不再虚弱的他身上散发着更为厚重的残酷的杀戮气息,这杀气如影随形,与他同存,强烈到她都有些心惊。
穷凶极恶之徒她见过,各有各的破绽,他却是让她寻不到破绽。
倘若是一个胆子比较小的人,被他长刀直指,或许已经哭喊着跪地求饶,也或许根本就没有跪地求饶的机会,早已被他一刀封喉,或者一刀穿心。
云苓嗟叹着,阿萝啊,你的主人没了你保护,今日可能真的要栽在这里了……她头一次深切感觉到是她自负了,自以为是,阴沟里翻了船。
此时此刻,唯一想起的,唯一遗憾的,约摸是她夙愿未了罢,她一直想去西域看看,看看蒲昌海,看看胡杨林,看看楼兰,有人告诉她,那是和云梦泽完全不同的风景,策马奔腾在蒲昌海岸,胡杨林中,别是一番恣意畅快,还有红柳烤肉和烤鱼,更是美味佳肴。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真的看不到了吧。
或许,命该如此。
云苓忽而展颜,尽显嘲讽,目光中多了些许惹人怜惜的眷念和哀伤,她尝试着与他“讨价还价”,面色惨然,道:“浮生哥哥,我救了你两次,你连一条生路都吝啬给我麽?我还有夙愿未了,还不能死,你就饶我一命如何?”
弱者,从来没有讲条件的资格,没有人比云苓更通晓这个道理,她故意做出这模样,说这话,也不过是想着没话找话说,拖延一下时间,侥幸的话或许能拖延到阿萝到来,那便还有一线生机,也不一定,兴许还是赵浮生的刀比较快,在阿萝出手之前,她已命绝于他手。
“堂主,鬼哭崖下发现一死尸。”
韩无敌惊喜若狂,豁地一下走到那下属面前,激动地问:“是谁?”
“霓娘子,她脖中剑簪,身上多处骨裂,看起来是被人用剑簪刺中脖颈后又被推下悬崖,死前在石块上以血写了两个字——楚云。”
韩无敌方才喜悦神色瞬间僵硬,脸肉扭曲抖动,飞踹了一脚那下属,大喝道:“一个死了的线人而已,也值得你回来禀报?老子要你们找的是赵浮生!找到他再回来禀报。”
下属从地上爬起来,道:“小的知错,小的这就去找赵领主。”
说完后跌跌撞撞离去。
韩无敌啐骂道:“一群废物,找个死人找了那么久!”
他叫骂着,却还是跃身往崖底而去,不多久就见到了死相凄惨可怖的霓娘子。
他低头看着霓娘子留下的两个血字,低语:“楚、云,玄衣楼新楼主的名字?”
楚秋鸿将他这个儿子藏得极好,江湖中人向来只知他有个儿子,却不知他儿子名姓。
“死娘们,还算有点儿用。”
韩无敌轻蔑笑着,使着轻功跃入了密林,穿梭在参天树干间。
忽然,他看到一道暗影掠过,眉心一拧,拔出长刀向那暗影急追而去,须臾之间,林间两道暗影交错,刀刃相接之乒乓声瞬起。
阿萝将凌霄送到深山外就看到了云苓传信的信鹰,她屈指吹了哨,信鹰立刻俯冲向她,停在她手臂上。
片刻后,阿萝杏眼圆睁:“主人出事了!”